临近元宵,十日假期在即,大臣们都赶紧把手上的事该奏的奏、该议的议,免得拖到了节后。
于是这一阵,顾缜每日上朝都要面对大量冗杂的事务,他却似乎每一件都做过功课,都能说出有何先例,或是先例与现状不适用的具体原因,处理得得心应手。其实他重生前,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帝王已是做得不错了,如今是已经在位二十年的顾缜,自然就获得了更多赞誉。
文谨礼只当他是每日发奋勤学,却不知顾岚来了以后,顾缜天天带着他跟谢九渊商议元宵节该怎么过,一副其乐融融过日子的模样。
元宵放假的前一日,两个迟到的朝贺团终于风尘仆仆地进了京,赶在元宵节前觐见,献上礼物与新春祝贺。这两个朝贺团,一个是倭人,一个是苗人。
偏偏是这两个朝贺团遇上了,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
顾缜握紧了王座的龙头扶手,面不改色,命道:“宣。”
两个朝贺团入得殿内,倭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献上了丰盛的礼物,还用官话说了朝贺之语;苗人却似乎心有不忿,还是空着手来的,咋看之下,似乎是倭人更为心诚。
顾缜应付完倭人,转向苗人,问:“你们可是有什么难处。”
“陛下,我们的苗寨在黔西,我是苗人王,卜羲朵。”这个自称苗人王的年轻人比顾缜大不了几岁,长得很好,官话说得磕磕绊绊,顾缜知道苗人内部团结,自理自治,父子传承下,这样年轻的苗人王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特别稀奇。
顾缜的视线从他身上闪闪发亮的银饰扫过,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让他继续说。
“我代表寨子来到这里,是想祝陛下和大楚新春吉祥。还有,我们寨子地方的官员,多收了一成税,说好收完之后,再将那一成还给我们,可是收完之后,官员说已经运来了京城,退不回来了。我们就想来问问,能不能把多收的那一成作物和银两还给我们。”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个苗人团根本是来讨债的,而不是来贺新春的。
而且,多收一成税、收完再还回来?若是真的,这些苗人简直是是淳朴过了头。
有官员想站出来斥责,却因为顾缜开了口而没找着出列的机会。
“多收了一成税?”顾缜重复道,耐心性子问,“跟朕说说,具体是怎么收的。”
卜羲朵一说,满朝文武都明白,是黔西的地方官贪出事了。
顾缜把事情交给了大理寺,要他们务必彻查。
待苗人和倭人都退出殿外,文谨礼启奏,奏报了开春科举的种种事宜,顾缜连声称赞,却没有立刻勾选主考官,而是说节后再议。
这些处理完,下了朝,顾缜带着顾岚去御书房,谢九渊终于找着机会请假出宫一趟。
再见到旺财,明明只是分别了几日,主仆两个一时竟都有些恍惚。
“爷,”上次时间紧张没细看,旺财打量着谢九渊身上的金吾卫常服,啧啧有声,“您这一身真是fēng_liú潇洒。”
谢九渊怀念地敲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骂:“滑头。”
旺财这话倒真不是奉承,路上来来往往的男女都忍不住去看谢九渊,足以明证。
金吾卫常服是一身挺括的墨衣,上有银线重绣,前胸纹着豹面,后背绣着飞鹰,穿在高大俊美的谢九渊身上,着实是引人注目。
旺财还在那感叹衣服,问:“爷,我听说元宵节,官员得穿吉服,吉服是不是比这身还潇洒?”
“我哪知道。”谢九渊哪里是会去注意衣服的人。
旺财操心起来,唠叨说:“您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在宫里可不能穿错了衣裳,圣上没派个宫女什么的专门服侍您?”
谢九渊眼睛瞧着街边匝好的漂亮花灯,闻言摇了摇头,随口答:“没有,我的事暂时是三宝公公兼着管。”
旺财瞪大了眼睛。
三宝公公是谁,那可是启元帝跟前的人!
京城百姓消息灵通,谢九渊又风头正劲,没一会儿,竟险些被百姓聚起来围观,只得匆匆离开接道,回到旺财与杂仆们的落脚处。
谢九渊拿出一封家书,嘱咐道:“我突然被调为金吾卫,传言纷纷,母亲与十一定听闻了许多风言风语,我的解释都在信里,你亲自送信,明日就启程,务必亲手将信送到母亲手上。听明白了?”
听了差使,旺财肃起表情认真应了,又问:“若是族里来探听消息,怎么说?”
谢九渊挑了挑眉毛,说:“怎么说?百姓爱听什么,你就怎么说,就说我是陛下亲自封的本朝第一个金吾卫,震住他们。”
旺财坏笑着应了。
谢九渊沿着大道回去,此时天色将暗,不少心急的年轻男女已经涌上了街头,花灯也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护城河上也飘荡起了祈愿的莲花灯,本就繁华的京城越发的漂亮。
这一路,谢九渊走得十分艰难,路过他的女子不是掉了手帕、就是掉了扇子,也不知大冷天的带个扇子做什么,谢九渊捡了几个之后发现越掉越多,看不见尽头,于是大方把机会让给了别人,步履匆匆向宫门赶去,气得一些小姑娘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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