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涂此时也镇定下来,庆幸自己做了准备,坦言道:“宿卫不敢居功,暗线是先帝爷留下的暗桩,臣等只是维护保留罢了,能派上用场,是臣等的荣幸。”
说着,他屈膝一跪,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举过头顶,献道:“所有暗桩皆记录在此图中,今日终于得见陛下,请陛下明察。”
接到命令的时候,海涂就疑惑过启元帝怎么会知道他们宿卫手中有暗线,这暗线是先帝留下的,告诉谁都有可能,但是唯独启元帝这个被先帝厌弃赶到佛堂的十八皇子,不可能。
按道理,这图纸他早该献给启元帝,只是他虽无反意,私下却有些隔岸观火的自保意思,不想被文谨礼认为是小皇帝的人,就打着启元帝从未召见的借口,一直没说。
三宝复又接过图纸呈上,启元帝却同奏折一样,放在案上,没有打开,张口就问:“江南的十二处暗桩,如今调拨了多少人在那里?”
启元帝竟是早就知情的?!这下子不光是脑袋,海涂彻底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先帝所谓的废弃另有隐情?说书话本里都很喜欢说帝王把真正看重的人打进冷宫的桥段,莫非事实就是如此?
海涂喝酒听曲听得太多,此时脑海中各种猜测策马奔腾,完全呆愣了。
“海统领?”三宝公公不悦地提醒他,在圣上提问的时候走神,这可是大不敬!
海涂意识到启元帝还在等自己回答,一个激灵,更加恭敬地回答:“江南官场复杂,人多反而易乱,所以每处暗桩只配了三人,灵活调动。”
“很好。”顾缜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忽然转移话题问起:“海统领年轻有为,可经历过献帝末年的夺嫡之乱?”
海涂:“微臣今年三十有五,夺嫡之乱时,任宿卫副统领。”
“哦?”顾缜似是十分感兴趣,接着问,“那是立了什么大功升的职?”
海涂:“惭愧,微臣并未立功,是九皇子殿下斩了前统领,说‘那就由副统领的接上”。
“原来如此。”顾缜点点头,未做点评,只道:“那么,海统领一定明白‘乱世人不如太平犬’的道理,喝花酒听曲儿,也只有太平盛世做得。”
这话是意有所指,海涂却不敢妄测,只谨慎道:“微臣惶恐。”
启元帝似是嗤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吩咐道:“下去吧,午后找个人来取朕的回批,,找个耳聪目明不多说话的。”
“臣,领旨!”海涂一叩首,领了命急匆匆走了。
顾缜闭目养神,猜测海涂一定会找人打探先帝对他这个十八皇子的真正态度,这消息一走漏出去,必然会掀起波澜。
而海涂能打探到的结果,只会让他更加困惑。
这是应该的,连顾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一个后宫美人云集的帝王,却偏偏非要去百般折磨一个心善慈悲的女人,连女人为他生的儿子,都成为他辖制女人的工具。
这一切,居然仅仅因为,这个女人不爱他。
她只是拜佛路上,遇见了还是皇子的先帝,不忍见据说遇了山贼的一行人又饥又渴,命侍卫分了部分吃食与清水。
一次善举,注定了她悲惨的一生。
先帝失踪那日,檀林殿失火,他在岫云寺听闻消息时,母妃已经按照先帝留下的旨意葬入皇陵,那么檀林殿的“失火”究竟如何也就不言而喻。这事,是九皇子办妥的。
六岁便与母妃骨肉分离,十年未见一面,竟是连入殓都不能够。
思及启元十九年奉天殿的大火,顾缜一哂,他们母子大抵都跟火犯冲。
“陛下,可要用杯参茶?”三宝见顾缜眉目间似有仇怨,忧心不已,建言道。
“嗯。”
顾缜轻声应了,喝了几口参茶,先看了暗桩布置图,才打开了谢九渊的奏折。
谢九渊上奏,是因为民商船每处漕运口岸都得上缴通船费,和官船畅通无阻相对比,有感而发,思索之下,认为民间商贩本就重税,再增加通船费的负担,很不合理,应该适当少收甚至不收,这样,商船往来成本低了、速度快了,税收自然也就多了,是两全其美的事。
顾缜对着奏折直乐。
前世,他久居佛堂深宫,不懂其中的弯绕道理,是谢九渊耐心指导,将其中缘由与他分说明白的。
如今,却轮到他来教年轻的谢九渊。
顾缜勾着嘴角,用小楷写了回批,想到谢九渊登船那日渡口的插曲,挑了眉,换张纸又加了几笔,等墨干了,用蜡封了口,从三宝端着的盘里挑了个木匣装好。
三宝公公内心腹诽,这一套下来,哪是回批奏折。
古时候有个词,叫鸿雁传书。
“悄悄编排我什么呢?”顾缜拿起奏折往走神的三宝头上一敲。
三宝捂着脑袋,麻溜儿地跪下,似是委屈,请罪道:“奴婢怎么有胆子编排圣上,奴婢是想着,圣上似乎有两三日没去看世子了。”
还真是。
顾缜点点头,“传下去,晚膳让世子到东暖阁与朕共用。”
“是。”三宝公公低眉顺眼地应了。
谢九渊收到顾缜的回批时,已经临近金陵,过两日就能登船上岸了。
船上的主考官员大多晕了船,没晕船的也不大舒服,没了咬文嚼字聊天扯关系的兴致,都在自己船舱挺尸,宿卫们比官员们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唯独谢九渊跟没事人似的,宿卫们这才想起这个钦差身上有真功夫,对谢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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