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问周泽楷的年纪,听周母说明年就十八了,便说该考大学了吧,打算往哪里考呀?
周母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很快换上对儿子无奈的宠溺,当妈的做不了孩子的主,摆给外人看的,就是这副神气,周母说,他不升学了,明年去打游戏,哎,你们也知道,孩子大了,拗不过,只要他喜欢,随便他吧,我和他爸将来也不指望他养活。
这一连串的话,着急解释什么似的。周母朋友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或许就没搞懂周母在说什么,打游戏算是什么职业?就顺着她的话说,嗯,是啊,孩子喜欢就行……
周泽楷一副对这些充耳不闻的样子,这个场合也不需要他做些什么。
叶秋该是听到他们这边说话了,投过来理解的眼神,他理解的显然不是她们谈论的内容,而是周泽楷眼下手脚都没处搁的处境。
【周叶】小团圆 2
司仪反复核对时间,外面响了好几响礼炮,婚礼开始,新娘的父亲挽着新娘登场,两束炽白的灯光,像海面上直升机撇下的探照灯,沿着长条通道追逐两位新人。
众来宾热烈鼓掌,跟着喝彩,周泽楷也应景拍了几下手,他看叶秋——桌子是圆形,要观礼,就会分些视线给斜前方的叶秋,叶秋也在观礼,鼓掌,模样认真,半侧的面部轮廓像文艺电影里常见的那种镜头,深邃而醒目。
一系列应有的过场走完,亲朋好友为一双新人准备了节目,有送东西的,有上来献歌的,现场气氛升到了山尖上。新郎和新娘是高中同学,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算得上是早婚了,两人共同的同学来了不少人,派了个代表上台致辞送祝福,并且说,给他们准备了节目。同学代表握着话筒转向台下喊,声音洪亮,音箱嗡嗡得叫,叶秋,叶秋,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叶秋站起来,好多双眼睛追过来,周泽楷的视野里满了又空,叶秋拽了西服的衣襟,抖了衣摆,显得板正而挺拔。他向这桌旁边的钢琴走去,似乎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去弹琴的。
这种场合下的钢琴独奏,就像在环境考究的餐厅里吃饭,吃得主要是感觉,吃的什么内容,反而是次要的了。不少人拍掌叫好,掌声送的也多半是新人,不是弹琴的人。
钢琴的声音容易令感情丰沛的人联想到那些过程纠结、结局美好的浪漫童话故事。周泽楷没有任何联想,他不知道叶秋弹的曲子叫什么,也听不出他弹得好不好,像对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听过了或看过了就过去了,过去后也没什么印象。或许他还走神了,中间填了一大段真空时间。
倒是叶秋的手,自琴键上扎了个手型出来时,周泽楷就留意到了,虽然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印象也是,那双手长得很好看。
在训练营里受训,这个年纪的男孩很皮,负责人总对他们强调要爱护手,爱护手,搞得周泽楷现在看人,条件反射,第一眼就去看人家的手,像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
婚宴都是前面的节目费时间,吃起饭来很快,开席没多久就有人开始退场了,要是在上海,周泽楷也可以溜了,在北京,他没有熟人也没有熟地方,只好等着他妈,想来要把所有人都送走,他们这些亲戚才能走的。
叶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周泽楷坐得桌子很快空了一半,叶秋的位置也空了,连同穿在椅背上的羊绒大衣。周泽楷去外面溜溜,顺便上洗手间,出来时意外地看到了叶秋,隔了好几丛人,因为是新近认识的(算是认识吧?),容易在一堆陌生的脸中把他摘出来。
叶秋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两手空空,大衣折起来搭在弯起的手臂上,如同在博物馆门口拍照留念的站姿。对面的男人看着比叶秋要大,但仍然年轻,男人说着什么,略略倾身过来,作出亲密姿态,像是嘴过来,找人家的耳朵。叶秋手掌竖在两人中间,没有碰到男人的身体,仍看得出来是一个传达出谢绝意思的手势。
在路人看来,他们的举止神态其实足够清白,像任何一对遇到了、停下来亲热攀谈的朋友,谈近况,谈股票房市,谈生意,普通得引不起额外关注,但周泽楷还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直觉没办法向任何人解释,自己却会深信不疑。最主要的是,周泽楷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便敏锐些。
叶秋正在被这个男人搭讪。
男人这时摸出手机,叶秋口中念着词,一顿一顿地,大概是在报电话号码,男人按在手机上。
摆出拒绝的态度,还给对方留手机号,留下一线生机干什么呢,周泽楷不解。
等他走近,两人已经各自离开了。
周泽楷的手机在紧绷的牛仔裤兜里震动,他捏出来看,是条短信。他的短信箱里躺满了春节期间批量转发的祝福短信,他也编辑了几条,发出去。往年他对这些一概不理,学生用不着这一套,但很快就不是了,他现在学校去得不多,天天在训练营里泡着,就等着六月份拿那张毕业证书。学生和社会人有分明的界限,行事准则完全不同,没有人教周泽楷该怎样做,他自己却做好了准备,学着父母处理人情关系的方式,准备进入成人的社会。
短信是周泽楷为数稀少的朋友之一发来的,说他今年不去找他了,回上海就呆了两天,年三十,年初一,初二就回青岛训练了,今年形势一片大好,让叶秋跪下叫爷爷。
又是叶秋,今天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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