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挽得老高,露出细细白白的手臂来,此河自山顶溪水汇聚而成,寒气彻骨,将他那双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冻得通红。
好歹是把衣服弄干净了,这些闲杂事他以前都不曾接触过,如今做起来倒也不难,唐江玉看着被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外袍,心里有点小得意。
耳边传来一阵交谈声,他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和尚。
“春来,”唐江玉怯生生唤了一声,站起身来在河边踌躇不定,急湍的河水把衣摆溅湿了一片。待两人走近了,他才注意到春来身边的矮个子和尚正是上午那个小沙弥。
小沙弥口中喋喋不休说着什么,还紧紧依偎在春来身旁,一口一个悟海师弟的,别提有多亲密。
“春来,你们、你们……”唐江玉胸口一阵窒闷,那处本来是他的位置,那个人也是他的春来。春来一直冷待自己,莫不是早就和那小淫僧勾搭上了?
悟海只是淡淡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并未停下脚步。唐江玉见春来没多大反应,眼眶一酸,一丝悲凉的心绪从内心深处慢慢扩散开来,逐渐溢满胸腔。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形不稳一脚踩空滑进了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唐江玉扑腾了几下,呛进不少河水,喉咙火烧似的疼,仿佛有张无形的大手,不断将他往水里拉扯。
“少爷!”
浮沉之间,他听到春来在喊他,心里想着春来终于肯认自己了,随后意识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他觉得身体很沉,冷的好似一块冰,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想抬起手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浑身都疼,疼得骨头快要裂开,好难受……他要死了吗?他还不想死,谁来、谁来救救他……
唐江玉烧得迷迷糊糊,手脚却是冰凉,缩在被窝里不停打着颤。悟海以口渡药,又脱去身上衣物,爬上床紧紧抱住唐江玉,一边默念心经,一边为其取暖。
悟海将唐江玉从河里救起时,对方已失去意识,他连忙将人背回寺里,请来懂医的师兄,并亲自照顾唐江玉,一步未曾离开。这一夜,唐江玉发起梦魇,口中念念有词,悟海凑近了一听,唐江玉细若蚊哼地梦呓着:“我会不会死……我好想回家啊,大哥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悟海柔声安慰道,将唐江玉往胸前搂了搂,用自己的体温试图让唐江玉的手脚暖和一些。
“大哥不理我……春来也不理我……”
闻言,悟海心中一恸,一年来他潜心向佛,忘却了凡间所有过往,可惜自从遇到唐江玉后,他心境大乱,又仿佛从来没有放下过。
36
“阿弥陀佛,悟海,您还记得为师曾经的话吗?”老住持盘腿坐在床铺上,脸色沉重,面上沟壑深浅不一,浑浊的眼睛一顺不顺凝视着跪在身前的悟海,“世人皆在苦海挣扎,唯有这里才是一方净土,为师带你回寺,也是希望你能早日看破一切,继承衣钵。”
“弟子明白。”唐江玉生病这段日子,悟海一直心绪不宁,看着唐江玉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决定护送唐江玉回柳源城,打定主意后便前来找住持说明去意。“只是弟子实在放心不下他。”
一年前悟海被陆月明打破脑袋,因失血过多晕倒在城外,所幸得到一家农户的收留,养好伤后他一人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农场,只是老马因年老体衰已提早告老还乡,他长期不归,原本由他顶替的位置被另一人接手了,还被人借口赶了出来。
悟海还记得自己被赶出来那天,外头下着暴雨,他躲在农场门口的屋檐下,茫然地望着滂沱雨幕,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一处容身之所,唯一珍视的少爷也已经不要他了。
后来,悟海一直在外面颠沛流离,过了颠沛流离的日子。途径一村庄时,刚好有一队僧侣从此地路过,在村落里招收新弟子,原本他们只收年幼的孩童,住持与他一见如故,便破例收了他。
他原以为会从此脱离红尘,一生与青灯古佛相伴,谁知会再次与唐江玉相遇。唐江玉如今这幅样子,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故而起了将唐江玉送回的念头。
听完悟海的话,老住持叹了一口气:“悟海,你与为师早逝的儿子很像,若他还在世,应该同你年纪相仿……留在为师身边,将来整座寺庙都是你的,为何要重回苦海?这里生活不好么?”
“不是的,弟子……”
老主持继续说道:“为师会帮你留住那位施主,你和悟慧走得近,为师也可以把他给你,只要你留在这里。”
老住持的话语越来越怪异,令悟海背脊隐隐发冷:“师父,他不属于这里,且弟子只是送他回去,而后会尽快赶回来。师父收留弟子,又教弟子武艺,对弟子的恩德,弟子没齿难忘。”
“不会了,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老主持沉吟片刻,朝他摆手,“罢了,既然你尘缘未了,此地也留不住你,便随那施主一同去罢。”
“……多谢师父。”
悟海退出住持的禅房,一路都在思索对方话中的意思,想不通便不去想了。回屋后开始收拾两人的行囊:“少爷,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柳源城。”
唐江玉从棉被里探起头来,干裂的嘴唇喃喃道:“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他病了几日才苏醒过来,然而寒气入体,寺里生活寒苦,他的身子一直得不到补药好好调养,已是无比虚弱,走上几步便要歇上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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