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很奇妙的一个人体部件,它让很多不可能成为可能,灵巧的五指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职能,其中拇指最为出挑,它只有两节,与其他四指完全对立,与任何一指协作都能拿起东西。这五指在各自的轴上远动,完成精细的手部动作,为原始人类打造工具,为近代人类掌控工厂大机械,为现代人类触摸生活。你可能惊讶于手在生活中所能带来的种种感觉,被抚摸头部所带来的依赖感,被牵住手所带来的亲近感,被五只相扣所带来的承诺感,被亲吻手部而带来的仪式感,以及分手所带来的落寞与孤独。
手是独特的,在不同时间下,每个人的手不尽相同。
曾经有一双手在他生活中占据了无比重要的位置。那双手宽厚而温热,将小孩小小肉肉的手轻轻合成拳头,再将整个手包裹而上,拉着他向前,那双手的掌纹在他光滑稚嫩的手背上摩擦,紧紧贴合着,半刻也不放松,却总是干干爽爽地将体温包绕在他的手周围,能被这样的手牵着走,很安心。
后来,小孩的手抽长,长开了,脂肪均匀分布,摸起来都是骨头,少年那点羞涩心思总是容易猜的,那双手被挣脱后,再也没轻易覆上来,更多时候只是隔着空气,与他的头顶打个招呼,然后滑落到他的后背上,推着他向前走,少年的手失去了温度的包裹,有时不自觉去寻找那双宽厚温热的手,一触即离,却被抓住反复揉搓,那双手的指间在他瘦削的第一第五掌骨上捏来捏去,数落着他没有几两肉能卖了去,待少年的手部饥渴得到缓解,羞赧地想要抽回手的时候,那双手又轻易地放开了他,不做挽留。
手一日日长大,与其他手之间的交流越发少了,总是不轻易触碰别的手,也不叫别的手随便摸了去,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手也是这个理,那双宽厚而温热的手不见了,叫他日益想念,手触及不到就以眼代替,那双手细细打量之下,也不甚宽厚,手指欣长,莹润白皙,不论拿着什么都那般显眼,有时那手的主人与他达成共识的时候会象征性地与他握手,昔日温热不在,也不知是常态化了,还是大冷天里这手也存不住热度,往往还未等他深究,一秒已经过去,他匆匆忙忙放开,从来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怕自己手心紧张地出汗,污了那双干爽的手。
再后来,他见过那双手做过的许多腌臜事,在水流冲洗下回复本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还是在他心中划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足以打破他心中那点悸动,被那双手抓住时的紧张全数为疼痛所代替。他第一次意识到,那双手再也不可能包裹住他的手,给他那种安心的感觉了。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眼睁睁瞧着那手没进污泥中,他废了全身力气拉着那双手把他往泥潭外拽,哪怕泥巴缠上了他的裤子,把他搞得双手乌黑,也绝不放手。他将他拽上来了,自己身上的黑点却洗不掉了,那双手即使脱离了泥潭也紧紧抓着他不放手,他得偿所愿倒觉不出欣喜来,之所以没放开,是舍不得,更是责任所趋。
那双手的主人肯定会来追问的,届时让本体去烦心,他只要看着就好。
本体察觉了田亮情绪的低沉,多半又是想到陆邢了。田亮以前的天真是让那家伙一手宠出来的,又是让那家伙一手毁掉的。无怪乎他第一次见面收到的情绪影响远超见到其他人。
头晕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他的手被不松不紧地拉着,干爽而温暖,四指随着走路地摇摆而微微在他掌心摩擦,拇指则扣在他的手背上,没有扎人的指甲,没有过分瘦削而硌人的指节,这两只手仿佛天生就那般切合,一个拉着另一个。
田亮抬眼,正巧与回头的吴瑜视线撞在一处,还没等他说话,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顿时尴尬地连辩解也说不出口了。
吴瑜本只想看看他头疼如何了,结果视线相交,田亮做贼心虚满脸通红,低下了头,耳朵都泛着红色,仿佛之前行事那般大胆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一样,吴瑜停下脚步。
“你现在羞什么?医院里那算是躁狂发作吗?”本体替着吴瑜嘲讽道。
田亮哪里说得出为何,这容易脸红的毛病自打出院就有,本来已经控制得差不多,可吴瑜就是能轻易把他这毛病又叫出来。他捂着发烫的脸,只希望能快点消退,冷不防撞上了吴瑜的后背。
吴瑜的怒意都藏进了笑意里:“头还疼吗?”两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神经紧绷起来,脸上的红色继续加深,田亮忙推开他的手,说道:“不疼了。还有多远到车站?”
“已经到了。去买你的手机。我在外面等你。”吴瑜笑眯眯扶住田亮的肩膀把他转了个方向,朝向“手机大卖场”,把田亮的钱包塞进他手里。
本体瞧见吴瑜的笑容,已经猜到八分他想得什么,眼睁睁看着田亮还在纠结脸红,快步走进商店,离开了吴瑜的视线。本体纠结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田亮”
“什么”田亮看着实体店的手机,挑花了眼。
“没什么,”本体改变主意不多加提醒,不让他长个教训他多半还是会继续嚣张下去,“我是说,现在的手机你挑个能打电话的功能机就好。这里卖三四千的,随后几年卖三四百都没人要。”
“我知道,用你提醒”田亮下意识反驳本体。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本体不再说话。
田亮随意挑了一款,办了手机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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