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似乎已经懵了,他怔怔地站着,嘴唇颤抖,脸色苍白。他哆嗦想要叫一声妈,但那个字到喉咙里便怎么也发不出。
令人焦躁不安的冬天。
叶文彬抱住脑袋,后背靠着满布灰尘的粗粝墙面缓缓下滑,摩擦出刺啦的声响,他蜷缩着。而争吵永无止尽,这对父母仍在疯狂地继续。
“你他妈在外面卖屁股给老子戴绿帽子,赵倩,你这女人真让我恶心!”
“文彬他是你亲儿子!你打他骂他排斥他!你连畜生都不如!”
“鬼知道他是谁的儿子!老子白养了那杂种十五年,赵倩,你他妈得让你奸夫来赔钱吧?”
“你别以为你在外边勾三搭四的那些女人我不知道!我忍着让着你十多年,今天你必须把这字签了!”
“滚,臭娘们,你他妈去过好日子了,让我白给你当乌龟!想得美!”
两人吵得面耳赤红,很快便大打出手,桌上的酒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窗外乌鸦凄厉地叫着,叶文彬紧紧蒙住耳朵缩在墙角,畏惧地颤抖。
乐殊站在门外,头脑发晕,咬着下唇,面无血色。
饭桌倒了,全家福砸了,男人撕扯女人的头发,女人抬起高跟鞋狠踢男人的小腿。
他们的面孔扭曲狰狞,双目通红几欲瞪出眼眶,男人将女人狠狠推倒在地。
女人披头散发,尖叫着冲进狭小的厨房。等她跑出来时,手里多了把生锈的菜刀,但刀刃依旧锋利,灰色的表面甚至轻微反光。
而叶文彬低着头抱住脑袋,宁愿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
乐殊冲上去抱住女人,那女人又拿包包砸他脑袋,乐殊大脑发蒙,眼前的景象骤然化为地狱。
阴风习习,恶魔呼啸着从最黑暗的深处冲破枷锁,他倒在面目狰狞的恶魔面前,紧紧闭上眼。
女人尖锐的嗓音在两人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鲜血淋漓。
“你这畜生!你虐待我们母子!你不是人!”
“你想砍死我?来啊,赵倩!照这儿砍!”他挑衅似的,咬牙切齿,粗糙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脖子。
女人尖叫着扑了上去。
大风骤起,天地间又洋洋洒洒地落起雪,不远处市场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年三十的傍晚,不知哪家还未到送灶神的时候便点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响动震天彻底,间或能听见小孩儿撒着欢的奔跑喊叫。天却沉沉的,云像不堪重负似的,一点点朝大地压下,临近时却化成雪。
大约也不舍得将这万物生灵溺毙。
寒风破开旧窗户,门在风的鼓动下怕打着墙面,声声重响,激起人血液里的暴躁。
窗帘呼地飘起,鲜血飞溅,恰好印了一串在灰白窗帘的花纹上。
男人夺走女人手里的菜刀,常年酗酒使他变得暴躁易怒,大脑的思维停缓。他凭着本能手起刀落,女人徒劳地挣扎,然后双手无力垂下。
两只眼影涂得过分了的眼睛圆瞪着,不敢置信般,夹杂愤怒和暴戾,恰好对准了乐殊的方向。
乐殊睁大双眼,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欢呼。
“过年啦!”
“妈妈!”叶文彬尖叫,男人红了眼,不管不顾举起手里还在往下滴血的刀子,朝女人已不再起伏的胸膛连剁了十多刀。
乐殊似乎听说过,叶文彬他爸以前是个卖猪肉的屠夫。
小孩儿起身拉上叶文彬,男人见了血,大约是疯了,狞笑:“来,杂种,爸爸送你和这女人一道归西!”他将刀高高举起,天旋地转。
这一天本该歌舞升平。
这一天的确歌舞升平。
千钧一发之际,乐殊不知从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一手攥紧叶文彬的手腕。男生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与悲痛中,猝不及防便被乐殊抓住往门外拖。
乐殊拉着叶文彬跑出待拆迁的家,那一刻他满脑子只有离开这儿。
这念头支撑他跑出老远,叶文彬边哭边叫:“妈妈——”
大雪倾天覆地。
跑出菜市场的时候,叶文彬猛然使力甩脱乐殊。
这一下甩狠了,乐殊本就疲劳的身体摔进雪里。这儿是个下坡,坡根处堆了厚厚的雪跺。小孩儿便骨碌碌,犹如脱线的车辙,直直砸进雪堆中。
碎雪瞬时劈头盖脸砸下去,街上的人散了,空寂寂的,大雪不知疲倦地朝人间驶来。叶文彬一步一挪走到乐殊身边,双目空洞,重复地呢喃:“妈妈——”
他跪倒在地,雪披上他的头发和双肩,将地上的小孩儿彻底埋进皑皑白雪中。
世间银装素裹,玉雕蜡砌。
隔了好久,叶文彬才想起来,他疯狂地刨雪,将乐殊露出来的脑袋抱进怀里。他的眼泪甫一溢出眼眶,便结了刺骨的冰渣,他用脸颊贴住他的额头,无助地哆嗦着:“乐殊——”
乐殊没有醒,陈凡来了。
那时候天彻底黑了,大雪终于停下,惨白的路灯照得道路两旁的雪透亮,明晃晃的刺人眼。
陈凡身后跟着周叔,他咆哮一声冲上来,狠狠推开叶文彬,然后和周叔合力将乐殊挖出来。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如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他双目通红,打横抱起乐殊朝路口处的宾利跑去,这儿雪太厚,车开不进来。
周叔拉起叶文彬,叹息道:“走吧,已经报警了。”
叶文彬无知无觉地走着,雪散出微光映着他惨白的脸。
少年泪流满面。
叶文彬坐在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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