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脸上,麻麻的细痒,耳边是那绳结挂在窗棂上晃动的吱呀声,一声又一声让人毛骨悚然。周淇年惊骇地站在那里,竟是无法走动半步。
突然有人说:“她自己吊死喏。”另一人冷笑道:“合该死了。”雾气里似有人在哭:“三夫人,你走得冤啊……”
是了,这是周家那戏子出身的三姨太,是周家小少爷口中那句懵懂的下贱戏子。周淇年隔着雾气望向窗边,心里是隐隐的同情与唏嘘。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眼角含血,嘴角噙笑,对他抬起头来。灰白的脸上嵌着一双死黑眼瞳,瞠得大大的,蜿蜒下两道血泪,唇色不败,不点而朱,微笑的嘴角似有獠牙。竟是一副骇人面孔!
这一吓,周淇年连退三步,退进了愈发浓的雾色之中,周身回荡着轻轻的笑声还有依依呀呀听不懂的凄怨唱腔。
周淇年苦笑起来,这鬼宅里究竟养了多少大鬼小鬼?他心一狠,转身要跑,却又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
“阿哥,听说你近来和一个戏子鬼混。莫要这样,阿娘不喜戏子,就好像她和二姨娘那般讨厌三姨太。”
“阿哥,你怎可带戏子到家里来?”
“阿哥,莫让我亲自赶他走。”
那是周庭兰的声音,带着笑,却含着怨。周淇年怔在那里,雾气的深处似是还有嗤笑与窃窃私语。
“我名寒方,花寒方喏。小少爷有礼。”
“小小年纪口上便如此刻薄,阿娘可是这般教你的?”
“少爷莫动怒,是寒方失礼。”
“我欲结交何人你又如何多嘴,庭兰,你且好好读你的书,阿哥的事不用你管!”
“阿哥,阿哥!”那少年失去心爱之物般委屈。
“你竟是不顾我的劝阻,三两番带他归家来,可知此事阿爸心下甚是不喜?”
“他纵是有千般万般好,却是有我二人多年之情谊么?阿哥,你何苦不听庭兰一声劝。”
“你又知我是何苦?”周亭匀笑道,“终有一日你心下能明。”
“果然,这些戏子都是下贱的货色,阿娘说的对,合该死的!”许久,少年又阴测测地说,满口不甘。
那些话语似远似近,似喜似悲,听得周淇年汗毛直竖,心下不禁想,难道那个表字赋兰的小少爷竟不为君子。他转念一想却也是笑了,生在这大家族的富贵乡浸染多年,又能要他如何呢?
浓雾里模糊的话语远了,周淇年摸索着想退出院门,却突然感到了奇怪的视线。说是感觉到了又有点玄,但是周淇年直觉有人在注视着他。那目光没有悲喜,却是带着一股恶意的窥视,冰冷刺骨。
“淇生?”周淇年怯怯喊道,心下却惊慌起来:“淇生,是你吗?哥哥?”
没有人回答他,天井里传来池水搅动的声响,隐隐带起一股腥气。
“是谁?是谁在那里?!”周淇年惊叫,却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触上了他的脖子。“啊!”他急忙挥手挡开,跌跌撞撞地跑出内院,磕疼了膝盖手臂。
“哈哈哈哈……”身后似是传来嘶哑的笑。
周淇年跑出内院,视线猛然清晰起来,周围不再雾气弥漫。
这死气沉沉的内厅还如方才一般还悬着四角细木纱绢花灯的木格纸灯,昏黄的烛光重影彤彤,照得一切恍然如旧。但是空气里却传来腥甜的味道,地上明显是一道血痕,似有什么人被强行拖拽而过。
前厅隐隐传来训喝声,还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亭匀,亭匀你可知我!亭匀!”
周淇年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那是花寒方的声音。去了又能如何,看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我与伊实乃真心,老爷……亭匀救我!”
“你等……苟且之事……天理……家法……”
“哈哈哈,我心你明了!恨!好恨!周亭匀,我知你……失德……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周淇年喃喃着重复这句话,却不知这二人为何在最后变节。明明似是挚友,又或是二人真有私情。周亭匀一直不在乎花寒方出身低微,但是最后一刻,他却放弃了花寒方。可是既然如此,那一开始,他又为何要与他结交、带他归家?他的心里可曾放着他。
周淇年心中纳闷,一时竟没有察觉身后来了一人。那人伸出冰冷的双手把他圈在怀里,轻轻附在他耳边道:“因为周亭匀的心里,有鬼……”
周淇年僵在那里,他没有转身,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周淇生,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冷?”
周淇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说:“嘘,别说话,闭上眼。”他的微凉的气息呼在周淇年的耳边,令人浑身战栗。
周淇年此刻心内一片混乱,不知是恐惧还是欣慰,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甚至连牙关都无法咬紧。周淇生身上传递过来的冰凉的气息紧紧缚着他,竟像是要渗进他体内一般。这是周淇年接受过的最冰冷的拥抱,冰冷的、无望的、令人战栗的。他不知道给予他这个拥抱的是人是鬼,或是他血脉相近的至亲。这一切都仿佛是虚假的梦境。
“乖,闭上眼。”周淇生不放过他,执著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淇年无奈,依言闭上了眼睛。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听见风声,听见天井里的水声,听见有什么人走过他们身边;他听见笑声,听见咿呀唱戏的声音,听见有什么人在低低叹息。周淇年深呼吸,感到身后的周淇生圈紧了手臂。他努力安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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