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脖颈间清凉而痛痒,一摸,指缝间淌满了血。
“子满……”瞪大的眼睛仿佛在渗出泪来。
万充的灯光里转过身,光线勾勒下的轮廓如蒹葭所衬的玉树,远山般飘渺,潜蛟般幽深。他取了一张面具,扣在姜宗孜脸上:“你最后一个机会。”
姜宗孜如遭雷劈。
姜宗孜缓缓取下面具,食指在面具背面一个细微的凹槽上熟练施力。他掌面这只红色的面具褪下一张狰狞的脸,换上温润而雅的微笑面孔,白皙的脸颊上,是他熟悉的字迹——杀游朋律。
姜宗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他继续着最后的挣扎:“这不是你的字,这不是你的字……万子满这不是你的字!”好像确认了这一点,整个血腥狠毒阴谋背后的那个人就不是万充一样。
万充泰然坐于竹塌之上,浅笑摇头:“不,这是我的字。一直以来,都是我。”
面具瞬间在姜宗孜的手里化为齑粉。他满脸都是泪:“可是,可是,我见过你的字。”
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我写的,是赋香。”
一别数日,寤寐思服。
望归后见书卷三万,汝于其间。望余生,共等花开几度。
不是我写的。
姜宗孜的衣襟,已然被血染红。
“你不会去杀游朋律,是不是?”万充微笑,看着姜宗孜,“你暗恋他那么多年。”
“……是。”姜宗孜的眼神里一片茫然。
“为什么呢?”万充歪着头,表情是带着笑容的愕然,“为什么呢,姜宗孜?从你入百景堂到现在,十年。三百二十四张面具啊,三百二十四张。可惜,你最后失败了。你的考核未过。”
“考、考核……?”
“你失败了。”
跪坐在地上万念俱灰的青年,刚满十九岁。他差点登上刑部尚书的位置,跟他爱的人一起纵横捭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十一岁那年放得那一把火,他为百景堂,为梁国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为了那一副副面具上简单的几笔痕迹,他辜负了那么多人,他甚至不敢去接近自己心仪的人。
可姜宗孜怎么能去杀游朋律呢?
他看见了真相。
姜宗孜将永远良心难安。
☆、姜少爷有个暗恋他的人下
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姜宗孜悲凉地笑了起来。
仙法教的教义是众人平等,追求永生。梁国超过半数的百姓都是其教徒,且有越来越多的人信仰仙母大人,当中不乏朝廷重臣。结党营私事小,谋朝篡位事大。仙法教早已成为当今圣上心头大患。万充就是那个百景堂神秘的副堂主。他为了从暗到明,为了登上相位,献计帝王。命百景堂众徒在京城掠杀幼童的同时,散布煽动性言论摸黑仙法教,并暗中调查仙法十堂的身份,再使计逐个击破,比如宋簿。而有的仙法十堂权大势大,代表着庞大的一个家族,比如魏家,比如游家,游贵妃不是自缢的,姜三少爷丧心病狂地去撬过坟。
到最后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姜宗孜终于想起来了贾端是谁。贾端是百景之一,他见过他戴面具的样子,他听到过他的声音。这是万充卖给他最大的一个破绽。另一个破绽便是尹法使被杀一案,几乎每一条线索都假得离谱,假得让人怀疑。
只是姜宗孜无论如何也不想去怀疑百景堂。他更是从来没想到要去怀疑万充。
整个百景堂都知道这个计划,姜宗孜为之出生入死拾年的百景堂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计划。
除了他。
因为他是不同的。姜家金门玉堂,三槐世泽,曾出五相三后。姜三少爷自幼便是名满京城的神童,实打实八岁解元是几朝几代的难得。姜宗孜入百景堂,为圣上亲批第一人。他文武兼备,多年来斡旋于众京都名门子嗣间,所接的任务从未失手。
万充将登上相位,朝廷重臣也面临一场大清洗。而姜宗孜是一早定下的刑部尚书。
只要他看破真相不说透就好了,这便是所谓的考核。这整一场计划,这浩大的栽赃,有百景堂做后台有皇帝做后台,根本不需要弄得天衣无缝,甚至不用太逼真,不过是愚民的把戏。万充悠闲哉哉地亮给姜宗孜线索和破绽,要他看清,又要他接受。要他像十一岁那年一样,默不作声放那一把火。
可姜宗孜这次做不到。
过了很久,姜宗孜脖颈间的大片血早已凝固。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回过身离开,没有看万充一眼。
姜宗孜一走出木屋,便被团团包围了,数十把刀千斤重地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身后,万相倚着门框,笑容如旧:“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姜宗孜沉默不言,没有回头。
万充一拂掌:“压入天牢。”
姜宗孜同万充下过棋。他其实当时本不该下得那样锋芒必露,只是姜三少爷一碰到万子满就什么办法也没有,所以他是使的全力。但还是被万充轻易攻破,由此得见,万翰林的棋艺实在高超。
万充双指间拈着的黑白子儿,都只晓得自己在哪个格子里,却不清楚自己在整副棋面上起着什么作用。
姜宗孜想:原本我是个弃子。
姜宗孜没有回头,所以,他没能看见万充那一瞬间的表情。
姜少爷有个暗恋他的人
姜宗孜把万充暗暗地放在心里。放了很久,他自己清楚。
万充不懂。
姜宗孜属于重犯,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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