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头七时,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呆呆的坐在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材里的那个女人。
“天道不公啊夫人!您这走的也太委屈了”而一边跪着的刘毅,堂堂九尺男儿情绪倒比他激动许多,掩面嚎啕大哭不知道多久,直到哭昏过去才算了了。
哭昏过去之前,他也曾轻轻问过他一句:“先生,你的心都不会疼的吗?”
会啊,怎么不会疼啊?除了一个明玉这世上他再没有放在心里的人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毫无感觉呢?周明呆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竟发现他听不到胸腔里的跳动声。
原来他的心已经死了,早在他因为恨意而不肯帮江家的那一刻就死了。
如此行尸走肉这么些时日,等刘毅再次提起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他竟然糊涂了这些年。这些年他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他已经数不清了,只怕他的亲生父亲若泉下有知,定要恨死他这个不孝子。
人在闭眼的这一瞬间,能想很多的事,也可以作出重要的决定,于是周明眼色暗了暗,轻声说了句:“没错,他们这些日本人必须死,一个都不能留。”
过了几天,一身军装的周明找到了在院子里坐着的许青衣,把怀中抱着的婴孩递给她:“国之有难,我等必将有所牺牲,可眼下我已经别无所托,还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女儿,就当是报答我救命之恩。”
“理当如此”许青衣有些别扭的抱过孩子,低头呆愣愣的看了这小家伙好一会,才抬头问他道:“这孩子叫什么?”
周明愣了愣,半晌别开眼:“你给起吧,从今往后,也不要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
许青衣抿了抿嘴,顿了半晌道:“那就叫周明玉,如何?”
襁褓中的婴儿突然乐了,声音宛如银铃,睁眼笑眯眯的指着许青衣,咿呀了好几声。
周明看着这番场景,突然就红了眼睛,转身的时候轻声说道:“许青衣,若有那一日,你告诉江月,江家不只剩下她一人,还有我…叫她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许青衣愣了一下,仔细想着江月跟她说过的话,念着念着就念到了那一句“我父亲说,我好像还有个早夭的哥哥”,她才忍不住惊愣的睁大眼,起身僵硬的看着周明的背影。
真相竟然是这样…虽然她没问出为何身为江月的哥哥却如此憎恨江家,不过既然眼前他决定放下,那么她也就不必再问。
她低头无措的看着自己怀中的笑盈盈的孩子,心想自己从未跟小孩子相处过,这么小的孩子…到底该怎么带?还有,若是江月知道了她还有个侄女,她指不定要有多开心。
可是…她们两个还能不能有再次相遇?她现在在哪儿,李复待她好不好?想到这里,许青衣忍不住垂下眼叹气,然后把手伸向袖口,从里面掏出那张手帕,上面是巧笑盈兮的她,心说这上面绣的要是江月就好了。
不行…她又想起自己在伊藤那边挨打受刑的时候,胸前护着的就是这张帕子,若上面绣的是江月,她才不忍心放到胸前。这张手绢儿虽然薄的很,却依旧能让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儿直到今天。
如今想来,江月带给她的,已经太多。
在院子里坐了半宿,回去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小明玉哄睡着了,她才一脸疲惫的闭眼。
那晚的梦里,梦见的是三年前的场景,她们二人十指紧扣,朝着天地拜了又拜。说什么拜不尽良辰美景赐我如花美眷,赐我如此灵犀缠绵,还说什么拜不尽尔成我如此心意,成我毕生之愿。
所以当日她把那句违心的话递给李复的时候,她也很纠结,但她也想着,假如有这么一句绝情断意的话,那么江月一定会气的活到最后,活到与她再次重逢的那一日再能好好的给她点颜色看看,便也就闭眼把这句话交了出去。
其实...不见她的自然还有另一个理由,如今她这副模样,这把嗓子也都已经毁了,江月虽然不会嫌弃她,可是她更不愿意看着所爱之人的眼里流露的都是同情之意。
或许这样的胆怯和自卑,在多年之后,等到她们二人重逢的那一日,就会消失吧。
……
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北平附近挑起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
同年十一月份杭州被日军占领,彻底沦陷。许青衣带着周家和江家残余的人冒着随时可能丧命风险逃离家乡,日夜赶路,往北上走,希望求得一丝生机,幸而路遇一对红野战军被收留,后被部队安置在了川西一带的收容所。
许青衣刚到收容所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人已经少了一半,他们这些人已经好几天没有饭吃了。她无所谓,关键是还不到一岁的小明玉,已经没有力气哭闹了。
“一岁的孩子到底应该能吃什么?”早先许青衣问周家的几个小丫头,脑门上急的都是汗,脸色也十分苍白,嘴唇裂的已经不像样子。
那几个小丫头递给她一口水喝:“好像是喝奶吧?”
奶?许青衣懵了,她既不是生母也不是奶娘,哪来的奶给小明玉吃啊?逃难之前,好歹有周家的奶娘撑着,饿了就给抱走,她也没去想小家伙吃什么,现在奶娘死了,她也终于傻了眼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结识了一对逃难到这里的夫妇,孩子恰好比小明玉大不了多少,姓赵的夫妇人又很好,这才给她解了燃眉之急。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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