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把馒头递给了顾喆。
顾喆饿极了,狼吞虎咽几口,忽想起他叔全给了他,便把一个馒头递回去。
宝祥摇摇头,“我不饿,你说吧。”
顾喆硬是塞在他手里,“独吃,还没好好照顾你,回去肯定会被爹打死了,哎哟喂,叔,你就好好心,吃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爹下手有多重的。”
宝祥被他逗笑了,“好的不学,就跟你爹学贫嘴了。”
“贫嘴也是为了逗你开心嘛。”
一直到中午时分,两人才动身静悄悄地凭记忆沿路返回。
往返的路走得很顺利,宝祥估计日军应该是撤退了,除去在山道边上几具被乱抢打死的尸体,越是接近铁轨路,血腥味越是浓重,忽然听到树丛中枝叶拨动折断的声音,宝祥瞬间惊觉,将顾喆护在身后,轻手轻脚靠近,握紧手中的木棍,随时准备拼命。
脑袋刚钻出来,宝祥猛然袭击,忽看到是店里的伙计,赶紧脱手拐了个方向,挥打出去的木棍险险擦过那名伙计的头皮,要是这一棍下去,估计马上去阎王殿报到了。
那伙计也瞬间瘫软在地上,思维跟不上嘴皮速度,结巴道,“老板,我我我,躲过日本兵,差差差点折在你手里了。”
宝祥也因为脱力不平衡,整个人狗啃泥地摔在地上,他擦擦冒了一头的冷汗,“他们呢?”
那伙计哭丧着脸,“三娃和平哥,好有那几个运货的伙计,被打死了,除掉跑散了那几个,就剩下我、小关小光和李爷四个了。”
“妈妈妹妹和张姨呢?”顾喆着急道。
“少爷,我不知道啊。”
“带我去和他们汇合。”宝祥道。
剩下的三人情况也不太好,负了伤,其中小关那小伙子伤得最严重,整个腰侧被打破了,用粗布堪堪包扎着,血水流了一地。
小光和小关是亲兄弟,小关受了很大刺激,搂着他,不停地低语,“哥,挺住,不要睡觉了,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我怎么办……”
宝祥黯然,握着他的手,显得因无能为力而无措,安慰的场面话,说再多也是苍白无力。
他声音嘶哑,问着伤情较轻的李爷,手臂被打伤,但伤口包扎过,也无碍了,只是无力地垂着,“见着唐小姐几人吗?”
李爷摇摇头。
一旁沉默的小光道,“我看到她们三个被日本人拖走了。”
一道晴天霹雳闪中宝祥,大脑空白几秒,听着自己不真切的声音响起,“你,你没看错”
小光沉默了,随后眼泪就掉下来,“没看错没看错。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她们。”
顾喆扁着嘴,扯着宝祥的衣摆,还没说话,就哽咽地直喘气,“叔,叔叔,我们去找回她们!不要让那些混蛋犊子带走她们,我要娘和妹妹!”
宝祥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任顾喆哭闹也没了反应。
顾喆转身就冲出去,李爷眼快一手捞住他,大声呵斥,“胡闹啊,你爹在战场上,你是他唯一的种了!”说着,便把他推搡在宝祥身边,“老板,你看紧他,我跟铁柱去寻寻。”转头又冲着铁柱,道,“走!”
铁柱一顿惊魂未定,又要被使唤出去,虽面露难色,但看在宝祥一家对他的恩情份上,也硬着头皮上,刚做好自我催眠,打好心理防线,就听到宝祥沙哑的声音,“你留下来吧。”
铁柱平时过得没心没肺的,但看到宝祥踉跄的步伐,就知道他有多痛苦,心里也不禁泛起了酸。
八月初的艳阳高照,照射在树顶上,散光形成一个个光圈,偶有小鸟飞过,叽叽喳喳的。
走着走着,宝祥忽被折射而来的一到强光迷了眼,炫光过后是眼前一阵发黑的恍惚,恍惚间,看到唐诗诗牵着顾贝的背影,张春茗红着眼圈欲言又止,顾贝念念不舍的回头……
宝祥忙伸出手想要拉住,但恍惚过后,一切消失殆尽,不留痕迹。他快步向前走,拾起那块造成光线反射的小镜子,那是顾贝的,她很喜欢这块西洋小物件,每天都会随身带着。宝祥紧紧抓住小镜子,发了征一样叨念着,“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他四下心慌,但怎么也不敢张望,很害怕,害怕会看到难以承受的一切。
越是害怕,越是偏偏会发生,世界就是这样,人的意志不论多强烈,也不能阻止半分。
一眼余光,足以摧毁一切。
宝祥几近昏阙过去,回过神智,已经搂住顾贝的冰冷的尸身痛哭流涕。
李爷憋着气,被顶在胸腔的恶气,顶得难受,即使用最粗俗的言辞也表达不出对敌兵的痛恨了。
是一场□□,一场连小孩也不放过的□□。白皙的躯体上,被手指甲挠出道道血痕,浑身淤青红肿不堪,胸腔后背上被用刀砍出见骨的刀痕。
阳光灿烂,半掩在洁白无瑕的云层后,泛出耀眼的日晕,风夹着热浪扑过来,暖洋洋的,但宝祥觉得浑身冰冷,冷得浑身疼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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