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起来吧。
翠英婆婆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小树爸爸。小树爸爸对这些东西,是不抱有任何好感的。
很多年前,他们还在剧团时,剧团有一个男孩子,偷偷和团长好上了。这两人在剧团的仓库干那事,被团长的妻子揭发。那时这个男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团长都快五十了。团长说,自己是被勾引的。夫妻俩一唱一和。
在那个环境下,男孩子是会死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具体很多事情,这么多年,都记不清了。偏偏那男孩子吊死在舞台上的身体,时不时出现在大家脑海里。
那男孩跳芭蕾,身形优美轻盈,眼角长着一颗小美人痣,一笑起来特别漂亮。
翠英婆婆从那时起离开了剧团,再没回去过。她记得自己丈夫对此事的评价,他说,这路是他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这是他们对于同性恋最惨烈最直接的印象。
在他们心中,同性恋都没有好下场。小树爸爸就算打断小树的腿,都不会让小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翠英婆婆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她要在这个家里保护儿子。
从天起,翠英婆婆查了很多资料。很多东西书本上没有,图书馆新华书店也不会有这种书卖,她就在网上找资料。她用小树淘汰下来的台式电脑,跟小树学会了如何查资料。她认真看了很多书籍,从同性恋发展史到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她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也知道这是不能强制改变的。她知道同性恋的生存环境多恶劣,同性恋情侣关系多么脆弱,每每看到这些,她心疼又无奈。
她想了解儿子,想用自己的方式。
翠英婆婆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丈夫和女儿,她要帮小树一起瞒着大家。什么时候小树愿意说出来,她再说出来。小树本就是可怜的孩子了,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要隐瞒着自己的性向,本就比人矮了一头,她不能再往小树心上捅一刀。也许很久之后,她会告诉小树,说,你看,不用怕的,妈妈一直站在你身边。
当然,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回归到这条光明大道。她知道了很多同性恋最终的道路还是和女性结婚,有了正常的婚姻与家庭。她希望小树最终,也能娶妻生子。因此她在等待,等待哪天小树收了心,带着一个女孩子回家。
异性恋自然最好不过,但如果只能是同性恋,她也只能默默接受。她并不在意‘家庭的面子’‘邻里的目光’,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幸福。
……
小树和那个有钱网友的恋情,不久之后就结束了。他们甚至还没上过床。小树被那个男人引诱,不由自主沉迷其中,可还未等他去贡献自己的身体,他突然发现那个男人,是有家室的。小树给男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男人的妻子,还有小娃娃在那边喊爸爸。
小树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那个男人的玩笑罢了。
翠英婆婆看着小树那时不时发呆的沮丧模样,就明白了。她还发现了一张汇款单,小树一次性把钱全还给那人了。大姐调侃小树说:「怎么了这个死人脸,失恋啦?」
小树慌忙挤出一张笑脸:「怎么可能啊?我哪谈恋爱了?」
翠英婆婆看着小树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心中酸涩。
这就是同性恋。不敢给家里说,没有家人的支持,明明失恋,明明伤心难过,还得哈哈一笑说你们想多了。
大姐又张罗着给小树说对象,说:「我们单位刚调来一小姑娘,长得特漂亮,还乖巧,你要不要见一面?」
小树的眼泪硬是在眼眶里打转,他笑着说:「什么啊姐,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单身贵族呢,你就这么想咱家里来个陌生女人啊!」
大家一阵哄笑。小树做了好几次笑,才把眼泪给憋回去。
……
翠英婆婆那两年,除了照顾自家外孙,就是操心小树的感情生活。总是想着小树下一个对象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想着小树什么时候能和女人结婚,想着小树能不能遇见一个好男人。想的太多,翠英婆婆的逻辑就混乱了,又是男的又是女的,头晕的很。
有时她也气。什么都气,气自己,气小树,气小树爸爸,气社会。什么都气。她想,为什么自己生的孩子会是个同性恋,为什么小树那么倒霉,为什么那些同性恋不爱惜自己的声誉毁了整个同性恋的名声,为什么社会不能再宽容一些。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日子一天天过,三个姐姐一直关心着小树的感情生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轮番上演,把小树弄得不敢回家。三姐倒还好,主要是大姐二姐,总想把小树拉过去吃饭,顺势见见某个小姑娘。小树一次次装疯卖傻,实在不行,就开始各种加班加课,把姐姐气的要揍人。
翠英婆婆看在眼里,又期盼又心疼。她希望小树能去相亲,巧不巧就能碰见个心动姑娘。可她看见小树那推脱赔笑着的模样,也难受。
或许是躲相亲的原因,小树工作真忙了起来。他和同事合办的补习班,以前一直是同事扛大梁,小树就是打个过场,现在小树天天加班,又是写教案又是专项教学,生意竟然还不错,学校的小朋友都来他们这家学习。
小树工作起来,也是个狂人,和那同事一起,时不时就通宵做方案,像个小企业家似的。
小树工作能力不如同事,就和翠英婆婆抱怨。说那男同事这不好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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