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
“我娶你吧。”容千戟一口干完那杯酒,再盯着重断的那一杯,渴望着那酒面能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可是没有。
他抬眼,看见供台之上还有些凡人放在那处的蔗糖甘糯,不觉出声:“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想吃甜的。”
你也不想看我哭。
容千戟闭上眼,再哭不出来了。
不终岁,灵山山林里开遍了新花,一年芳意,花懒人闲,美得不可胜收,可容千戟将那些花儿根本拿不下界,便管花神女夷要了些种子,在人间种下了几株。
再后来,人间都知道这战神庙里常住着一小公子,生得俊俏非常,眼下一颗朱砂痣煞是好看,嘴皮子厉害得紧,护庙如护家一般,却半点不娇气。
偶尔容千戟拿着天宫的绫帕去擦那神像,说是这神像金贵非常,损毁一丁点,天神会震怒,劫难非凡间所承受得起!
所以,所以……不能落半点儿灰,不让人来碰。
日月精华滋养,天地灵气浇灌,有一日灵山那些被容千戟和花神拼了命救回来的桃树终是不负所望,结了零零散散几个可怜的青桃,一看便是没发育得好。
容千戟管不了那么多,从灵山挑了四五个蟠桃下界,半路上自己还吃了半个,也不觉得酸。
太过于激动,他忘了今日白天还有些许香客游人来拜访。
那些凡人,便眼瞧着一衣着华贵,浑身金光闪闪的小公子突现庙堂之中,手拿两三青红色蜜桃,险些以为是神仙下凡。
有认识的,认出这是那小公子来,便都言他气度过人,皆为赞叹不已。
容千戟抿唇不语,将那青桃放于供台之上,整齐摆好。
须臾,有香客眼尖,见了神像现状,惊呼伏跪,更有甚者,跪着纷纷后退,惊惧又敬畏。
山中风来,吹过片片庙顶红瓦,道是佛界有叹息之气,一不小心漏入了人间来。
后世史书记载——
“永盛二十五年,长安城外战神庙现奇异怪事。
公子供桃,神像落泪。举世惊异。”
①由旬:大概是一头牛牛走一天的距离。
第二十九章
天界容氏第三十七代十九年夏至,暮天空阔。
天帝设宴款待冥界使官,宴行一半,有天兵自西天门传来捷报。
天帝自宫内出,挥袖停下殿前鼓角笙歌,不顾主人礼数,中途离席。
这一切,只因那戍守西天门的天兵跌跌撞撞冲入殿内,跪地朗声嘶道:“启禀陛下!佛界须弥山顶忽降大雪,霜花银白不绝。”
对容千戟来说,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见重断,片刻不得拖延。
容千戟站在殿前屈去望西天门的方向,想起自己偶有闲暇时在寝宫里抄的那些佛经法书,心中感慨万千,月白仙君常来汇报要务,见他握笔抄得认真,不免叹道:“陛下活着就是部佛经,品行心性皆为世间难得,还抄什么经卷?”
“你这是大不敬,”容千戟笑了,提笔蘸墨,“其实这些年,我所到之处,都是道场。”
燃灯管他过去,弥勒预知他未来,释迦牟尼如今随时都在看他与重断的动向,感悟与波折二人经历得太多,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看似燃灯判得轻,实则判得重,表面上只压了重断一人于灵石之中,实际是连带着将容千戟也一起再历过了一次大劫。
天界佛界现下均为烈日炎炎之季,唯山中飞银毵毵,分明是降了雪。
临行前,座上有人自殿内出,问帝曰:“往何处去?”
帝答:“佛曰,人归暮雪时。”
天帝拏孤帆出须弥山,独驶燃灯佛过往牢内看雪。
山中风来,天帝一舟抵达须弥山山脚,仰头望那当年腾空飞升了极久的山巅,恨当初未能与日光比赢速度,没能留住重断。
如今千载已过,只须弥之巅立有一人,虎目朗星,身后猎猎红披,体带香檀,双肩落白。
两人于山巅山脚遥遥相望,皆静默不语。
容千戟已追了千山万水,重断等也等了个落雪白头,再重逢,反倒是容千戟反应比重断更快,飞升上山顶,落地踏雪,又朝前走了几步。
他一脚前,一脚后,跨了山河,再跨过生死,入了心上人怀中。
重断闭眼,用尽全身力气,回拥住他。
他的容千戟如今已彻底长开,容貌不似当初带了稚嫩,举手投足间倒有种洒脱的大气,可现下见了自己,又是从前那般紧张可爱,只是张嘴,试探般地喊了句:“重断。”
霎时间,双目相接,竟恍若隔世。
容千戟怕自己下一秒若是看不真切一些,这人又回了那庙宇神龛之内……
分明前日,还在庙里见过的。
那天他拿了些集市上新买的纸灯挂在庙内,说是夜里得在天宫过夜,怕重断一个人怕黑,待着寂寞。
其实重断哪里会怕黑,只有寂寞而已。
重断上千年没再开口说话,身体冰封一般被困于其中,在人间为守护神约莫百年,见过了无数凡人的爱恨心愿,求不得,舍得,见过了善恶,心思早已深沉。
他这一出山便见着朝思暮想的人,近乎是像捉到了他丢了半辈子的那颗心。
“千戟。”
重断的喉咙似是不能好了,依旧带着沙哑之声,应当是那年改生死薄留下的旧疾,他伸手去摸容千戟的眉眼,道:“久等。”
容千戟怔愣,掌心紧攥着,都快掐出血来。
“你真是让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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