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静默之中吃完早饭,穆回锦要去剧院彩排,临出门前叮嘱送到门口的陆棠:“我叫了人来收拾卧室换家具,你怕吵到时候就先出去玩一玩,逛街什么的,你看要开哪辆车,钥匙都在老地方。”
“我等一下和小叔叔约好了,晚饭前回来。”
“好,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出去吃。”
踩着钟点到剧场,发现只有副导演在,和聂希羽说个不停,发现穆回锦来了,又赶过去,说:“齐攸早上打电话来,说是去医院,上午来不了,但是计划照旧,他下午会过来……真是糟糕,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我看他还好好的。”
这个时候聂希羽慢慢踱过来,问穆回锦:“你的脚怎么了,一瘸一拐的。”
穆回锦笑笑:“踩到碎玻璃了,小伤口,过几天就好了。”
聂希羽若有所思跟着点了头:“对了,齐攸要订的十件v字领的黑毛衣来了,你到时候试试看。我原本想高领更好些。”
那个副导演这时走开了,四下再无他人,穆回锦听说齐攸进医院了,忽然心情很好,于是接了聂希羽的话:“你都要把人逼到角落里了,一两件衣服,就顺着他一点吧。”
很难得的,聂希羽竟然也没有针锋相对,还说:“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非要一个跟着另一个的脚步,简直是自讨苦吃。”
穆回锦轻轻笑了:“既然自找,就是活该,对你我,也是这样。”
尽管导演一整个上午缺席,已经开始带妆彩排的剧组却不曾因此而停下进度。午休时间之后,当剧团上下陆续回到排练室,他们发现齐攸又回来了,只是脑袋上缠着绷带,半边脸上一块偌大的乌青,又是凄凉又是滑稽。
看到这个样子没人敢笑,纷纷表示了慰问之意,又看齐攸脸色实在不好,也不敢多说话,问过几句又退开,各做各事,等灯光也就位了,下午的彩排也就开始了。
上午的进度正好进行到第十二幕,克劳狄在餐桌前问起哈姆雷特已死的波洛涅斯的去向。
戏服既然已经送到,穆回锦就在午休时候换上了。v字领的黑毛衣让他显得更瘦更苍白,里面的衬衣又是黑色的,癯然如一枚象棋子。演员们在餐桌前坐好,然后克劳狄的演员接收到齐攸的示意,清了清喉咙,开始问:“啊,哈姆雷特,波洛涅斯呢?”
穆回锦摆弄着餐具,眼皮也不掀地作答:“吃饭去了。”
“吃饭去了!在什么地方?”
穆回锦这时抬起眼,还是平静地开口:“不是在他吃饭的地方,是在人家吃他的地方。有一群精明的蛆虫正在他身上大快朵颐。蛆虫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饕餮家;我们喂肥了各种牲畜供自己受用,再喂肥了自己去给蛆虫享用。痴肥的国王和干瘦的乞丐是一张桌子上两道不同的菜;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难耐的两声咳嗽声后,穆回锦浮起一个依然镇静的笑容,继续说下去:“一个人可以拿一条吃过国王的蛆虫去钓鱼,再吃那条吃过蛆虫的鱼……”
“停一下。”
没几句话就没打断,在彩排的后期,已经是很罕见的情况了。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齐攸,等他说话。
齐攸并没有去看穆回锦,虽然在旁人看来,他是在“看着”他的。但是他自己最清楚,这不过是把目光投向穆回锦身后那面墙上的某一点的。他的头还在痛,有点耳鸣,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撞到的后遗症,医生建议他静养观察,他却没办法躺下。
在陆维止的意图里,哈姆雷特在这里并没有发疯,事实上他一直没有疯,即使在巨大的苦痛和背叛面前。齐攸知道穆回锦的哈姆雷特一直是陆维止的,他知道绝不可能把这出戏变成自己的,就只能尽可能不懈地至少让自己在其中拥有一个角色,但都收效甚微,更多时候甚至是徒劳无功。
齐攸忽然觉得烦躁难安,后脑勺痛得厉害,他也不去管,尽量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还是觉得,从这里开始,他已经开始发疯了。他的疯癫并不是为了复仇而做的伪装,他是真的疯了,至少这里是半疯,疯子以为自己是清醒的,但是一言一行疯疯癫癫;半疯的人觉得自己疯了,其实他们反而比绝大多数人都清醒,然后清醒地发疯……”
说着说着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中都多多少少包含着疑惑和不解,齐攸一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疯了的那个,他看着愈发陌生的穆回锦,说:“你再斟酌一下,找一个度,在疯疯癫癫的清醒和清醒着发疯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比例。他确实是疯了……”
穆回锦在齐攸说话的时候,始终垂着眼,听到后来,耸了耸肩:“也许吧。那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于是中断的彩排又继续了。
克劳狄继续发问,想知道那个可怜的死者在什么地方:“波洛涅斯呢?”
哈姆雷特慢慢地微笑起来,甚至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刀叉下去,切割的也只是养肥的牲口,而非重现某场刚刚过去的屠杀:“在天上。你差人去那边找他吧。要是你的人在那里找不到他,那么你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他;要是你们在这一个月里找不到他的话,你们只要跑上走廊的阶石,也就可以闻到他的气味了。
齐攸站在一边,觉得自己闻到了尸体的腐臭,这气味是从穆回锦周围散发出来的,尽管他平静地微笑着,眼神明亮而清醒,简直太清醒了,在听见克劳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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