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他还记得周老太太的样子,她让他喊她奶奶,每次听他这么叫,她的表情都是既满足又难受,她时常对着他喃喃自语,“我有孙子了。”边说边直瞪瞪地看着他。
周良一度觉得害怕,后来却麻木了,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周老太后面年纪大了开始认不清人,说话也颠三倒四,周良一度被她弄得很迷惑,怀疑自己其实就是周父的亲生孩子,只不过周父迫于各种压力,不敢承认。
周母也不用周良回应,平平道来:“你是她抱回来的,你的亲生母亲未满十八岁就生下了你,她说不出你的父亲是谁,我们也无从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出生的地方叫六里洼,是个小村子,哪天你要是有空,可以去那儿看看。”
周母说完这番话如卸重负,她不再管周良,起身离开了书房。
周良独自坐在房间内,怀疑自己的内里已经化作磐石,周母的话如同几颗碎石,砸过来只震得他发痒。
他既不伤心,也不激动,更不心喜。
周良曾经恨过周父,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见不得光的错误一样被掩盖着。他为此努力,只想得到周父的注视,他想着有一天,当周家无法再忽视他时,当周父也要依靠他时,或许就不得不承认他了。
后来周良去做了鉴定,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他的误会。
良,有优秀,欢悦之意,周良曾被这个名字束缚着,催促着,他以为这是周父对他没有说出口的期许和愿景。
后来他忍不住去问周父,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周父说,当时只是想,这个孩子将来可千万不要给他惹麻烦。他皱着眉说:“男孩儿好像都比较调皮。”
周父的确不是他的父亲,无论他多优秀多成功,他是一个来处不详,也没有归属的人
周良不太在意周母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也许他对周家也不在意了。
陶菲等周香梅心情平稳之后才回f市,她竭力避免和周良同行,周香梅已经打听到周良隔天要走,陶菲特地早一天动身。葬礼上,她已经注意到,周良一滴眼泪都没留,他沉默肃穆,可是并不伤心。
陶菲又想起他说的话,他质问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他?
其实陶菲也没有伤心,最后哭出来,也是被她妈带动着才终于感觉到一种隔着几层遮挡似的悲哀。
陶菲的爷爷奶奶在她还不记事时就已经去世了,周父是她亲眼看到第一个死去的亲人。
虽然说起来冷血,但不得不承认,周父去世,比起伤心,她感受更多的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的震撼和惘然。
陶菲和周父并不亲,因为周父对陶志春一直看不上,陶菲小时候能感觉到父亲在周父面前一直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每次去周家,他们一家都小心翼翼,陶菲还记得她小时候在周家吃饭从来没有吃饱过,她只敢盛一次饭。
其实周父周母对她还好,毕竟是自己外孙女,虽不至于多宠爱,但绝对不会苛刻,他们只是淡淡的。
但陶菲是别人对她什么样儿,她对别人就什么样儿,小时候对周家二老她也不会讨好撒娇,长大后更没有心思和耐性和两位老人相处,他们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她也是如此。
至于周良不伤心的理由,陶菲想不出来,但是她同时也想不出来,周良伤心的样子。
他好像就该这样儿,就算有一天是自己死了,陶菲也想不出来周良难过的样子,但大概率,她的葬礼上不会有他的身影。
周良比陶菲大十岁,若无意外他会比她先一步迎来死亡,陶菲忍不住畅想,到时候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怎样的装扮,到他身边哀悼,她将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有资格痛哭,因为她是他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她必须到场,只要她活着,他就永远不能安息。
他后悔了
庄晓梦近段时间没有接到活儿干,心血来潮带着陶菲去看画展,美其名曰,感受艺术的震颤,激发创作热情,然后到了地方就一路让陶菲给她拍照。
陶菲质疑:“你这是来感受艺术?”庄晓梦坦荡得很,翻着手机相册道:“艺术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照够相庄晓梦就带着陶菲乱逛,展览场地里除了画还有不少互动装置,陶菲一点儿艺术细胞没有,这些东西没有激起她任何人性的思考,她获得的只有一种小学时去少年宫玩儿的新奇。
“诶!那是不是你舅舅?”庄晓梦忽然指着几步之外问。陶菲看过去,那边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的确就是周良。
他今日打扮的稍微正式,庄晓梦点评:“像个投机买家。”
周良已经看见她了,他和身边人说了两句话,快步朝她走来。
陶菲当作没看见,拉着庄晓梦转身朝另一方向走。
“菲菲。”他喊她,这里安静,已经有人朝这里侧目。
陶菲不得不转身,两人面对着面,“舅舅,”陶菲装作才发现他也在的样子,“你也在这儿啊?”
庄晓梦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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