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强制戒毒所,萧瑜心里边一片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单位没了,家也就没了;头顶上的光环没了,脸上动人的光彩也没了,身体瘦得几乎脱了形。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电视台虽算不上是衙门,萧瑜更算不上是什么官儿,但这一刻,这句话却没来由地占据了萧瑜的内心。体制内单位,在被扫地出门的刹
那,最能体会得到那种寒彻心扉的冷酷与无情。身后猜忌与不屑的目光,萧瑜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得到。就像最初她刚踏入这座迷宫般的建筑时,身后曾黏连着的那
一串串甩都甩不掉的艳羡目光。
曾是她温暖小窝的那个一居室已经换过了锁,手里的钥匙就像包里那张额度被归零了的白金信用卡,已与废物无异。
萧瑜找到后勤,那个当初满面笑容地将她领来这间小屋的后勤人员此刻的脸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冷冰冰的如同门上挂着的那把大锁。
他将萧瑜领至地下的一个杂物间里,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萧瑜的私人物品被零乱地堆在了布满了灰尘的杂物边。萧瑜一眼就瞥见了自己钟爱的那个红色
gucci拉杆箱,箱盖大开着扔在了上面。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落难贵妇,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轮番粗暴蹂躏后,地曝尸街头,白白胖胖的身体不知羞
耻地张开着,曾经的尊严与荣耀荡然无存……
萧瑜只拣出了很少的一点东西,塞到了拉杆箱里,拖着就走。
“其它东西都不要了?那我们可就要当垃圾处理了。”身后传来那位后勤人员锈铁一样的声音。
萧瑜头也没回,自己最美好的一段青春都丢弃在了这里,还在乎那点无用的东西吗?
大街上,茕茕孑立的萧瑜最后看了一眼省台气派的大门,抬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进到车里,出租车司机熟练地安下计程器,职业性地问道,“请问您要去哪里?”
这话问得萧瑜有些懵,是啊,我要去哪里呢?我又能去哪里呢?想了一下,“就往火车站方向开吧。”实在无处可去,就买一纸火车票回昱城吧。这个念头只是在
脑子里闪了一下,转瞬就被打消了,她还能回得去吗?曾经,她是这个小城的骄傲,是昱城人艳羡的目光为她铺就了通往省城的道路;现在,她也许已经变成了这个
小城的耻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怕是昱城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霸王别姬那一刻的悲壮,洞悉了那位西楚霸王乌江自刎刹那间的无
奈:那岂是一句“无颜见江东父老”可以囊括净尽的!
出租车开动了起来,萧瑜紧张地思索着,在哪里可以找到一个暂时的落脚点呢?把所有那些一度
过从甚密、甚至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这些人都不怎么靠谱,当时拍着x脯保证,“有难处就来找我”这类的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句屁
话而已。世人都喜锦上添花,有几个愿意雪中送炭,何况自己在饭局上结识的这些酒色之徒呢。这些男人,就像澳洲大草原上那些竞相狂奔的黄羊,总是以追逐前方
最鲜美的水草为乐事,怎么会愿意回头去眷顾自己这样一颗几乎被践踏成泥尘的衰叶枯草呢?
习惯性地去摸手机,想翻翻手机里的通讯录,试着联系一下碰碰运气,不想手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进戒毒所时被收缴了。出戒毒所的时候,他们没有提醒,自己也忘了去领回来。
没了手机,过去的日子似乎就完全与自己割裂了开来,那些锦衣玉食、各人簇拥环绕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场无痕的春梦,醒来后连一丝记忆都没有留下。
看着车窗外滚滚的车流,萧瑜这会儿倒希望遇上一次堵车,给自己多留一些思索的时间,可这个出租车司机仿佛诚心与她作对,驾车在车流中灵巧穿行,向火车站方向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车站主楼的哥特式尖顶已遥遥可见,旁边一个巨幅广告牌上八个硕大的汉隶已清晰可辨——“澎湃动力,激情演绎”。
内燃机厂的广告牌4到这个广告牌,萧瑜突然有了主意,吁出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师傅,麻烦你送我去内燃机厂。”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男人,那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了。等在内燃机厂的接待室里,萧瑜像个等待宣判的犯罪嫌疑人,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法官宣读判决书一样等待着秘书的回音。
“已经联系过了,王厂长去了市政府,让你在这里先等一会儿,他很快就会赶回来。”那个个子高挑的女孩柔声细语地对萧瑜道,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萧瑜的心略微放了下来,总算是个不坏的开头。这个女孩柔柔的嗓音让她感到很安慰,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温情的话了,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充斥在自己耳边的好像都是些毫不客气的呵斥之声。
与多数国企老板脑满肠肥的形象不同,内燃机厂的厂子王玉良瘦瘦的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工科毕业生,却有些喜欢舞文弄墨,火车站广场上屹立了多少年的那句广告词和汉隶书法都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萧瑜与王玉良结识,缘于刚到省台时兼职主持的一档谈话类节目。王玉良是其中一期节目的特邀嘉宾,开场前闲聊时,他对着萧瑜大吐苦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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