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月十五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中午十一点,皮衣厂的情势到了最紧迫的关头,仿佛干燥的火药桶,稍遇火星酒会爆炸。还有一个小时,银行就要封厂清理资产抵债,工人们更加群情激愤,纷纷吵嚷着要冲进厂房去先搬机器皮衣等抵工资。
古卫国搬了一把木椅,大马金刀朝厂房大门口一座,红了眼大吼一声:“如果你们都忘了老子这些年对你们的情义,就从老子尸体上踩过去!”
五名跟随古卫国父子四十年的老工人,一个个六七十岁年纪了,白发苍苍背脊佝偻,却一脸悲壮地站在古卫国身前,寸步不让。
一名老者当先吼道:“哪个让你们闹事的?不就是拖欠三个月的工资吗?你们都是跟了小古十多年的人了,不相信他的人品?你们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瞎呀?”
工人们纷纷后退,一时间有点偃旗息鼓,这是皮衣厂当年的老师傅,威望甚高,大多数人的父辈是都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即便无人敢跟老林对峙,却有几个还躲在人群中煽动叫嚷。
林老抡起拐杖就要冲出去,被古卫国拉住,给他点了一根烟,林老只能摇头对古卫国反复念叨:“管不了这些崽子了,对不起你呀,更多不起你老汉……“
又一名老头冲入人群,揪着一个闹得最凶的三十岁男人的耳朵,将其扯出人群,二话不说,一耳光刮了上去:“老子打死你!狗娃,你良心遭狗吃了啊?六年前,你妈肚皮里头长了瘤子,你狗曰的赌钱输光了钱被高利贷追打,躲出去了,是哪个给钱让你妈去开刀的?是小古!他是亲自背着你妈去的医院!又在医院替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守了一天一夜!你妈住院的时候,是哪个每天给你妈炖鸡汤亲子送过去?是小古的老婆,你们的厂长夫人!你妈要是去年没死,今天,都要被你这狗曰的气得上吊!给老子滚!”
名叫狗娃的男人,不敢吱声,连滚带爬就跑。
“等等!”古卫国叫住了狗娃,“要工资是吧,站一边,等着。”
“哎!”狗娃就灰溜溜缩到一旁去了,没敢再带头闹事。
老头气得气喘吁吁,退了回去,责怪道:“小古,你就是心太善,跟你老汉一样!”
古卫国自嘲一笑:“李叔,有些事,我做不出来。”
李叔长叹一声,眼眶微红。
“小九,你在这儿干啥?”又一名瘸腿的老工人一瘸一拐走向人群,朝一个年轻人吼道,“你也要工资?你要工资,老子给你,老子砸锅卖铁去扫大街,也给你凑齐!老子只记得,我这条命是老古救的,没有他,老子丢的就不止一条腿!说,小古欠你多少钱?”
小九讪讪地朝后缩:“三爷爷,我,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在工人们被老辈压得无言以对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工人们纷纷退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你不是我们厂子的人!”
老头子们纷纷不善地盯住了这个面生的家伙。
“黑龙县工会副会长,吴杰。”
来人笑道。
老头子们目光更是凶恶,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自然知道吴家的底细,当年电池厂的老板从八层楼上跳下来过后,电池厂才改名盛利电池厂的!而老厂长跳楼的原因,呵呵!他们听说过。
“叔伯们,休息休息吧,既然是工会的人,我来跟他谈吧。怎么说也是我的不对,拖欠工资怎么说都是错!”
古卫国生怕老头子们太愤怒做出出格的事,闹出问题都没什么,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老头子们虽觉古卫国太软,但他们哪怕已经退休,却依旧对古卫国相当服从,只狠狠地瞪了吴杰一眼,退到一边去了。
在吴杰背后,还有两人,分别是吴园和刘奇禄。
这时,吴园也不出头,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面,让刘奇禄给他点上一只雪茄,颇有雅致地吞云吐雾起来,刘奇禄在一旁溜须拍马。
“古厂长,你也知道拖欠工资是犯法的?那好,把工资发给工人们不就结了?”吴杰吊儿郎当地朝古卫国面前一站,指了指工人们。
古卫国没有马上回答,等工人们声音小了些,才道:“拖欠工资,是我的不对!但,夏季皮衣销量相当低,皮衣厂没钱了,只要等到下个月,天气冷了,我们的库存就可以……”
“还等一个月?那我们都饿死了!”
“就是,下个月再拖下个月怎么办?”
“这些老板没一个好人!”
工人们大骂起来,他们不是不知道皮衣的旺季是秋冬,只是大多数人都是盲从的。
“等一下!大家听我说。”吴杰意气风发地压下工人们的吵闹,指着不远处的吴园道,“这位是我二哥吴园,他父亲是沧江市电子厂的董事长,也是我们盛利电池厂的合作伙伴。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昨天我二哥才拿了好几百万去修路做好事,本来呢,他是不想管皮衣厂这些破事的。但我二哥是个善良的人,他听说了大家的境况,愿意亏本买下皮衣厂,给大家发工资,并偿还贷款。”
工人们这下没有马上附和,愣住了,没听说要卖场子呀!
古卫国嘲讽道:“八十万想买五百万的厂子?老子还没蠢到那个程度!”
吴园对古卫国道:“古老板误会了,八十万只是给你的现金,我还要承担拖欠的三十万工人工资,以及一百万贷款,算下来,是二百一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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