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在其中却早已将自己置之度外。谢晓辉的表现并不失礼,反而很到位,然而,无论是余芝还是宾客们都很容易觉察到他对这一切的不屑甚至有些厌烦。
就在此之前,还有一位政府的要员与谢晓辉展开了长谈,问及他今后的发展方向,谢晓辉浅淡作答:还没有考虑好。
他不要这一切,不想染指这一片纸醉金迷。
许长风也时常陪在他们身边,一旦谢晓辉露出此般的消极情绪,他就会圆场似的说:晓辉刚刚接手,心还没从玩性中收回来。
然而在余芝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与他进家门时就扬言的“我要钱”截然相反,谢晓辉似乎丝毫不在意这般的华美世界。她越来越不懂他因何回来了。
“脚很疼是吧?”谢晓辉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了一杯香槟,递给余芝的时候关切的问。
“你发现了?”余芝眨了眨眼。
“挽好,我扶你去那边坐会儿。”
“晓辉……”
“嗯?”
“你陪我一起坐会儿吧。”
“我还要带他再认识一些人。”许长风加入了对话。
余芝不好反驳,只得点了点头。她之所以希望晓辉陪她一起休息一会儿,正是由于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而许长风也不会没有觉察,他却仍旧这般勉强晓辉令余芝很不满。可是不满又有什么用呢,她没有半句反对的余地。
“这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场合,余芝也不是你拍拖的对象。”
两人走远,许长风不悦的开了口,“你得知道你是谁,什么是你该干的什么不是。”
谢晓辉侧脸看向了许长风,冲到嘴边儿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朱先生,想不到你不远万里还是亲自来了。晓辉,这是朱伯伯。”
“朱伯伯好。”谢晓辉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李默始终跟在谢晓辉的身后冷眼旁观这奢靡的酒会,他比谁都更早察觉了谢晓辉的不快乐。实际上一早醒来,谢晓辉就一脸的漠然。下午佣人过来伺候他穿衣,他也是一概赶了出去。甚至,他拿起衬衫的时候,也冷冰冰的对他说,请你回避一下。这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喜欢在别人的注视下更衣,实际上他从来都是一个满不在乎的人,李默想,大约他只是想独处。而独处的理由,无非也就是想在喧闹开始之前寻找一段时间的清净。
再回来,谢晓辉正在对镜整理衣襟,他冷冷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右手的食指描摹着镜中的轮廓。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画画吗?”谢晓辉从镜子的映像里望进李默的眼睛,“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曾经有过的梦,曾经为之欣喜的东西。小孩子的目光,是最敏锐的,他可以对许多东西发生好奇。”
“谁都曾经是孩子。”李默回望着谢晓辉暗淡的眼神。
“小孩子也总是能够自得其乐,非常容易被满足。”谢晓辉接着说,“所以,他们不明白什么叫做无聊,他们活在自己并不自觉的无忧无虑当中,因为年纪小,遇到的事和人都还很少,所以,他们的生命纯洁如一张白纸,微微一点的颜料就足够让他们为自己描绘出最美丽的图画。”
说着这般话语的谢晓辉,仍旧像是那个七八岁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的侵袭,他仍旧这般接近生命原本的样子。一瞬间,李默甚至感叹,自己从未像谢晓辉这样思考过。无论他十岁还是他三十岁,他都没条件去这样的看待生活,用孩子一样单纯的心来看周围的世界。即便,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可惜,我们都要长大。长大了,就被玷污了。”仿佛是句结语,谢晓辉沉默了。
“你很干净,比我见过的一切事物都干净。”
这话并没能安慰谢晓辉,反而令他紧锁眉头,而后是沉重的叹息。
谢晓辉一整晚都在交际应酬,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即便是低度的甜酒也令他微醺起来。脸颊染上绯红,口中弥漫酒气,眼神开始涣散。
客人们陆续离场,谢晓辉还要每每送到门口,与之话别。许长风与李默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余芝已经因为身体不适先行去休息了。
直到夜里三点,最后一拨客人才终于陆续离开。大厅里杯盘狼藉,佣人们紧锣密鼓的打扫着。
“你很不舒服?”李默注意到谢晓辉从半小时前就不时的捂嘴。他不认为他会醉酒,往常比这更烈更多的酒他都可以对月独尽。喝的再多,也不过就是倒头便睡。
“我想吐……”谢晓辉似是再也不能忍耐,几步就小跑着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刚刚拧开龙头,他就吐了,吐得很辛苦。
李默拿了毛巾给他,他并不接,而是继续的干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李默只得轻拍起他的背脊,用手拢住他细碎半长的头发。
再抬起脸,谢晓辉面色如灰,两眼布满了血丝。李默扳过了他的脸,很细致的用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拭脸颊和眼睑。
“我自己来。”他只让他捏住了一小会儿下巴,就拿过了毛巾,后撤了一步。
“你平时不少喝酒啊,今天怎么了?”
“……早上起来胃就不舒服。”
“要不要让他们给你煮些软的东西温温胃?”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谢晓辉将毛巾扔到了水池里。又是那副冷酷的模样,他回来后他见识的最多的他的模样。
李默不再说话了,看着谢晓辉踱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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