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是有点难度,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
“你大学里不是学商科的么,拾起来好了。你那么聪明,到了美国,考个注册会计师什么的,没问题。”陈亦新倒是比他还有信心。
苏绍亭想翻个身,对方抱得太紧,他挣扎了一下,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擦出了火花,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
在去美国的问题上,他们两家的老人观点惊人的一致,都不愿意去。苏父的理由是说不定哪天小儿子还要回来,他得在家等着。丁姨说要留下给他们看房子,任两个孩子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最后陈亦新难得的发了脾气:“妈走的时候,叮嘱说一定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你不走,我们都留下。”
1948年的圣诞前夕,一切都准备就绪,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临走的前一天下午,苏绍亭和陈亦新一起去了黄陂南路(即贝勒路,1946年更名),和父亲告别。苏父年纪大了,越发经不起离别的场面,拉着儿子的手半天不说话,怕一开口就流泪。晚饭时,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铁盒子交给两个孩子。陈亦新看那盒子的形状就猜出里面放的是金条,那可是老人一辈子的积蓄。他看了苏绍亭一眼,后者会意地把盒子又还给父亲。苏父又把它推了过来:“我老了,要这些东西有啥用?那边不是整天宣传,要穷人翻身,人民当家作主,留着这些讲不定还是麻烦呢。你们去了美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还要养育沈周,比我更需要。”
苏绍亭不再说什么,收下了父亲的礼物。
第二天早上,天气格外寒冷,天上飘着零星的小雨。陈亦新父亲派了两辆汽车,把他们送到外滩码头,先搭汽船去吴淞口,再换远洋邮轮去美国。丁姨带着小沈周坐上第一辆开出好远了,陈亦新和苏绍亭才提着行李走出来。两人在门外伫立了片刻,陈亦新锁上大铁门,把钥匙放进大衣口袋,拉起苏绍亭的手上了汽车。
汽车沿着南京路往东开,驶过永安百货的转角楼时,空中突然飘下不少传单,红红绿绿落在地面上,很快警察的笛声就响了起来,街面上出现了暂时的混乱。坐在后排座上的两人相视一笑,此情此景仿佛让时光倒流,他们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刻,那时他们还那么年轻,未经世事。
轮船一起锚,丁姨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大概预感到自己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雨势渐紧,陈亦新抱起小沈周,搀着丁姨坐进了船舱里。苏绍亭依旧站在甲板上,隔着濛濛细雨,看外滩上那些典雅浑厚的建筑离自己越来越远。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河滩地,现在已经是中国最繁华的十里洋场。一百年后,这里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
一只温暖的手握了过来,苏绍亭转过脸,陈亦新冲着他笑了笑,一如十四年前他们刚认识时的笑容一样,淡雅恬静。苏绍亭回握住对方,无论是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和身边这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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