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起身时突然想到回答,也不知怎么就说了出口。话已出口,才发觉失言——虽说到了新时期,但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尊卑有别,依旧以顽强的生命力存在着。无论在谁看来,自己和明义,都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
反倒是明义并没有在意,他挥舞着拳头叫嚣道:“你试试?正好小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
“是‘天真’还是‘天香’我不懂,但如果让明老板知道小少爷学了这些语言称谓,一定家法伺候。”
“能不能想我点好!”明义狠狠瞪了陈天荣一眼,努力做出面露凶光的表情。
不过在陈天荣眼里,这就像路边一只小野猫,想用嘶叫逼走靠近的警犬时的神情,徒增可爱罢了。
“琦晋在西番的同学回国了,他晚间在做东,邀我们同去。”明义趴在楼梯扶手上,摸出两张请柬晃了晃。“很正式的邀请。”
陈天荣有些吃惊的问道:“国际知名人士?”是上流军政要员时常关顾的处所,起装潢豪华大气,足以成为宛城蔑视帝都的资本。陈天荣听说为西洋建筑设计师拉斯洛设计,陶馥记营造厂承包全部建筑工程。当然,这仅仅是听说,以他的身份,只能站在大楼之下,感受‘仰观落帽’的宏伟神奇。
明义摇摇头:“好像叫池程,有没有名气我就不得而知了。”
池程?陈天荣不禁怀疑,是上苍垂怜,还是造化弄人?“在下可不会讲西番人的话。”
“给个面子吧,琦晋也是很诚恳才托我当wr,请务必赏光。”明义凑近了些,在陈天荣耳畔轻声说:“听说他夫人可是个美人,不去看看?”
细小的气流冲击着陈天荣的面颊,那股温热一直延续,仿佛游走到了他的胸腔里,融入心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宴会
穿梭在缓缓前行的电车间,看霓虹灯透过玻璃窗打在陈列品上,与穿着厚重皮草的贵妇擦肩而过,明义眼眸中闪着愉悦,仿佛对世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陈天荣默默跟在后面,注视着这个小家伙。如果不是忍受不了一个男人跟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他定不会答应明义步行前往。
走了近半点钟,陈天荣突然上前拽住明义,问道:“明公子好歹是留洋归来的学士,不怕街边小姐耻笑?”
“笑什么?”明义茫然的回过头,注视着陈天荣。
陈天荣皱着眉头,一时间很难想出合适的形容词,于是说:“我前两次见你,可不是这样的。”
明义看到陈天荣身后的街区,由于路灯熄灭,瞬间陷入黑暗。那种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恐惧的潭水,能淹没人的理性,吞没人的心智。明义常觉得自己就行走这样的黑暗里,灯火只能照亮身边的鬼魅,让世界变得更加恐怖,恐怖到让他迷失了自我。“不是这样,应该是什么样?”
“算了,两个大男人纠结这种问题。”陈天荣有些奇怪,自己怎么都开始研究这种街头老妪常念叨的话题了。他摆摆手,反而甩下明义先走了。
街边锃亮的玻璃照出了明义微微上浮的嘴角,诡异的笑容中绽放出妖艳。
“您的迟到使得美妙的夜晚黯然失色,请为您的无礼致以歉意。”顾琦晋从主位起身,端着酒杯走到明义面前。
“池先生,久等了。”明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继而笑道:“自罚一杯,不成敬意。”
陈天荣渐渐懂得,成套的黑色领结和精致的黑宝石纽扣点缀下的他们,举手投足间严肃却不失雅致,用标准温和的笑容束缚着来客,更束缚着自己。他们生而占据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也背负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枷锁。
“天荣兄,这位是我在西番工学部的前辈,池先生。”顾琦晋似乎真的想改善自己与陈天荣的关系,十分陈恳的介绍两人认识。“这位是嫂夫人。”
“幸会。”陈天荣细细回想了片刻,确认眼前之人与前日照片所见别无二致。“这种时候回国,池先生的选择令人钦佩。”
池步洲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国难当头,别无选择。”
“池兄,看起来嫂夫人和阿义很投机啊。”顾琦晋忽然拍拍二人,示意他们望向相谈甚欢的明义和白滨英子。
电光和烛火相辉映,西洋和传统工艺的结合使得厅堂内色彩柔美静谧,一对璧人言笑晏晏,煞是好看。唯有时时撞入的西番语,让陈天荣不太适应。
“明公子可曾去过西番?”对于明义流利地道的关东方言,池程颇为吃惊。
“嗯。”明义笑着点头。“染井吉野是我见过最美的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染井吉野依旧盛开,帝国之花却已然在异乡凋零。顾琦晋了解那一段过往,更了解明义笑容后隐藏的悲哀。
可没等顾琦晋开口,白滨英子就笑着告诉丈夫二人正谈论高桥正功和田道雄一这对师徒在密电领域的非凡造诣。
“那明公子了解政府方面的现状吗?”池程对于这个话题异常感兴趣,因为在日本时他的导师多次告诫学生注意密电在战争中的重要意义。可久居西番,眼中只能看到那个民族对九一式欧文印字机的狂热崇拜,对于自己的国家,他一无所知。
明义的笑容从脸颊滑落,随之而来的是无边落寞。现在的天完政府,一无所有。“既缺设备,也缺人才。”
对于明义的回答,池程将信将疑。他在西番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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