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刑鸣七八岁,看着刑宏唱歌,苏清华弹吉他,看着刑宏喝着泛着酸味的德国黑啤,苏清华捻着烟屁股吞云吐雾。他们都穿着洗旧了的灰色毛衣,他们的脸孔像花儿一样招展。
那是一首古老的意大利船歌,刑鸣一直记得那首歌。
在这夜晚之前请来我小船上
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
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年华逝去了,ròu_tǐ枯萎了,理想泯灭了。这个男人像一只烟头,燃烧着最后的壮丽的星火,被时代的洪流无情地熄灭了。
刑鸣管苏清华叫“师父”,对于新节目的制片人,从专业角度,他对苏清华百分百认可与放心,他初入行那会儿,但凡碰见难题定会向苏清华请教,但想来这么个刺头儿,不会令虞仲夜留下什么好印象。
办公室里,刑鸣与苏清华通了电话,毕恭毕敬问他对新节目的想法。苏清华给刑鸣的答复直接了当,对于大型杂志型的新闻节目他既不看好也不支持,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传统新闻业的前景十分悲观,挂掉电话之前,他说,理想已死。
尽管苏清华兜头泼来一捧冷水,但新班底仍在按部就班地搭建中,事情进展还算顺利,两个成员率先入组,一名前期策划叫王冲,一名后期制作叫方盈,王冲是个小姑娘,方盈却是男孩子,他们都是台里的临时工,毕业未久,却都在某一领域独有专长。
班子就这么陆陆续续搭起来了,新节目暂定名为《东方视界》,刑鸣集齐大伙儿开了个会,会上笑容可掬地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然后不提要求,先听诉求。
组员们七嘴八舌,有说自己准备买房结婚,但户口还没着落,有说工作七年没穿上一次工服,没买上一个保险……刑鸣耐心聆听,一一牢记,适当以承诺取悦与安抚,令众人望梅以止渴。但他说的不作数,他自己都不是体制里的人。
能作数的是老陈,但老陈没少在暗地里笑他这群生瓜蛋子成不了事。比老陈更能作数的,就是虞仲夜了。
这阵子虞仲夜压根没找过他,偶尔在明珠台里打个照面,也只是台长遇见下属的态度,稍问了问新节目的进程,再无其它。刑鸣想到老陈那天撂下的阴阳怪气的话,接着便无可抑制地想起了虞仲夜。
从人性上来说,他虽厌恶与一个男人xìng_jiāo却并不太厌恶与虞仲夜xìng_jiāo,他事前忐忑,事后懊悔,但过程却是完全地乐在其中。男人毕竟是下半身动物,爱情、责任、承诺、理想……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独高潮是真的。
回家以后,刑鸣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给虞仲夜发消息,揣着再一次送货上门的念头,问:老师,今晚要我过来吗?
他也给苏清华发消息,邀他担任《东方视界》的制片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虞仲夜没回消息,苏清华也没回。
钓什么鱼,撒什么饵。一边属着灵,一边属着欲。连续一周的时间,每天晚上刑鸣都发出两条消息,小心翼翼地问同一个问题,以及小心翼翼地探讨理想与真理。
直到第七天晚上,他突然有些厌倦了。虞仲夜没准儿还没尝够就已经腻了,没准儿这会儿美艳的庄蕾或英俊的骆优就躺在那张铺着黑天鹅绒的大床上。
刑鸣也突然倦于与这种谨而慎之的态度为伍,他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出一大段话,表示自己无比尊重敬慕苏清华,但却无法认同他的悲观与怯懦。
时代变了,理想没死。
刑鸣发出那大段慷慨激昂的文字,五分钟后,才发现自己发错了人,他把本该发给苏清华的话发给了虞仲夜。
又过了几分钟,虞仲夜那里有了回应。
四个字,出门等着。
第15章
刑鸣听话地出门等着,一个多小时后,黑色大奔才姗姗来迟。
夜里风不小,小刀子似的,嗖嗖地剃着脸。刑鸣站久了,站得有些僵了,奔驰车在他面前停留了超过五分钟,他也没反应过来要上车。
虞仲夜没开口,倒是老林主动跟刑鸣搭话:“刑主播,等久了?”
“还好。”刑鸣坐上车,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不是使性子,而是脸也僵了。
老林打了一把方向盘,解释说:“路况不好。”
刑鸣本以为要被虞仲夜接回家办事儿,但很快就发现车行驶的方向反了,于是问:“这是去哪里?”
虞仲夜说:“去看一个老熟人。”
奔驰拐了一个大弯,又驶过两个红绿灯,刑鸣认出这条路——他平日里开车也这么走,这是去往苏清华家的必经之路。
“你们认识?”苏清华受伤时虞仲夜还不是明珠台台长,认识或许是认识的,但苏清华不止一次地透露出自己有多瞧不上虞仲夜,在他眼里,明珠台台长的所作所为与明珠台创台多年的理念相悖,他冷血、寡义、利欲熏心,不是媒体人,更称不上是艺术家。
“岂止认识。”虞仲夜欲闭目养神。
“你要他出山?”曾经电视媒体圈标灯一样的人物,旗帜一样的角儿,即使如今虎落平阳,也绝不会因谋生而低头。刑鸣深知苏清华的为人,所以有信心断言,“他不会答应重回明珠台,一定不会。”
虞仲夜转脸看着刑鸣。
刑鸣挑了挑眉:“打个赌?”
虞仲夜笑出声音,便连老林也笑了。
刑鸣知道他们笑什么,笑自己骄狂无知。他眼下除了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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