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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将谭厅长引进书记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厅,轻轻地说:“书记正在接待一个客人,稍坐片刻。一会儿就完。”
秘书给他倒上茶水,又轻手轻脚地退出会客厅,顺手带上了门。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里等候召见,两只眼睛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壁,这客厅布置颇有书卷气,墙上挂着字画。东墙挂着四尺的长条幅,那一法家天羽之手,上书诸葛亮《戒子书》中的名句“宁静以致远,澹泊以明志”。正面墙上挂的是一幅精心装裱后又镶在红木镜框中的四尺整张的人物画,那画面竟是《步出夏门行》诗意图。画中的曹操,踌躇满志。
长髯飘浮,跨马杖剑,兀立礁石,雄视八方,目极沧海,身挂大红披风,脚踏波涛万倾,远方群鸥翱翔,白帆点点。那笔意,那神韵肯定是国画院著名人物画家的作品。他凝神在画前慢慢品味着这幅画的意思,竟和老爷子托张丽姗带回的那方歙砚是一个意思,不过两者心境不同罢了。一是春风得意,观沧海以抒雄心;一是秋风悲瑟,观沧海以思家人。老爷子一生也是悲剧呢。
回想那年张丽姗通过扬子图书进出口公司转辗捎回的那方砚台和那些书信,使他感慨万千。
妈妈看了那些信黯然泪下,抚摸着那方石砚说:“果然是旧家之物,亏他保存的那样好。”老妈现已下面瘫痪,长年卧病在床,心中留存着一份思念,是总想着见一见老爷子的,但看来也很困难呢。老爷子虽然已经赋闲,但仍挂着“国防部”战略顾问的空衔,又是资深国大代表,也算是一个闲佚之官。因而是官身束缚来不了大陆的,要见面只有到香港。看他们那身体是不能隔海远行的,要见面也只有在九泉之下了。听张丽姗说,老爷子也得了不治之症了,最近已卧床,看来这对苦命的有****是难圆相思梦呢。
谭冠事母至孝,这不仅是对母亲的人品、才学的由衷钦佩,而且父亲去台后,家中房产尽被没收,母亲从安享尊荣的官太太到自食其力的家庭主妇,经历了由烈火烹油鲜花簇锦到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沧桑巨变,她竟然挺了过来,又经过大陆这许多年政治运动的磨难。她苦苦支撑起这个家,把他抚养成人。直到大学毕业,历尽千辛万苦着实不容易。他记事的时候,他和那位不苟言笑,穿着黄呢子中将军服的爸爸总共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年。最幸福的日子,也只是他们一家在大批扈从簇拥下,从妈**老家溪城开着白色司蒂倍克兜风车一路风风光光回古都的时候。那时爸爸是古都警备司令兼国军55师师长,是蒋介石宠将汤恩伯手下第一红人。他们的圆明园路公馆绿树成荫,花木扶疏。
那幢西班牙式的白墙红顶小洋楼前,整天轿车盈门,从不断人。那院子不大,却栽种着许多说不出名字来的名贵花木。然而,一年不到,爸爸却在一个凄风冷雨的暗夜匆匆忙忙地执行军务去了,从此一去生死两茫茫,渺无音信,不知是死是活。他和妈妈又返回溪城的老家,直到1949年溪城解放,外祖父梅凤高被捕,妈妈才又回到古都市这座别墅楼。不久这座楼就被新政府作为敌产没收了。妈妈就沦落到城南,带着他孤苦伶仃地生活。现在这座别墅楼,在他的心中已是黯淡,他和妈妈怕到那一带转悠,主要是怕触景生情阿。
外面风言风语传说,当年高洪同志住的就是那幢楼,那是他在省报总编辑岗位上由省委行政处分给他的。谭冠也曾偷偷借探望高洪为名去看过。那幢楼已经有点破败,墙面由白刷成了奶油色,
显得非常陈旧了,而且院子里还沿后围墙盖了一排平房。原来院子里的大雪松已被砍掉了,院中杂草丛生。原来独门独院的小楼,
现在变成了3户人家共住,楼上是高洪同志一家,楼下住着省级机关的处长一家人,院内平房里住了一家省政府的油漆工,真正是江山易改,面目全非。去过一次后,他是再也不想跨进那个杂乱的小院。随着时代的变迁,那个蒋家王朝的中将官邸已不复存在,现在只是一处敌产,一个有点破败的小院落,里面住着一位共产党的老干部,这人脾气执拗,自命清高,是一个过了时的老布尔什维克。
在谭冠来讲那里是“故园已荒芜,不堪目睹”了。
他对老爷子其实已没有多少感情,尤其是张丽姗带回大陆的那本《谭儒文将军传》他看了,既为父亲抗日的业绩感到激动不已,
又为妈妈与爸爸的结合乃至劳燕分飞,隔海相望,感到由衷的悲哀。应了眼下一句时髦歌里的话,“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挚着究竟为什么他也想不透,效忠党国、效忠领袖弄得自己妻离子散,爸爸这代人也是深受儒家学说影响的愚忠之人。
晚年倒是大谈佛学,竟指责我是官场中人,不知个中三味呢。其实他高官厚禄,新妇伴枕,儿子绕膝倒是真正享受天伦之乐。而我们母子在大陆苦熬岁月,我是牺牲了多少做人的尊严,才‘混到这份上,眼看马上要退休,不为妻儿后路想想那才叫傻呢!他有什么权力来指责我,既不尽丈夫之道,又不尽父亲之责,我低三下四,看人眼色,给人充孙子,行韬晦之计才爬到这个位子。他倒在台湾的豪宅里说风凉话,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是对父亲充满着怨毒,至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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