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品种,名叫江户彼岸。这棵三十岁的樱树已过了它的佳期,花色一年淡似一年,夹杂在如云似霞的绮丽中,正像是双鬓斑白的妇人,她的晚景深深映在rex的双眸,于他而言,伊人饱经岁月的容貌之中蕴含着动人心魄的美,她沉默而高大,多情又无情,是其他天真烂漫所无法诠释的残酷与优雅。还记得当年日本之行,他邂逅了一棵活了近千年的樱树,也是江户彼岸系,他不知随风凋零的樱花也有这样令人敬畏的强健族系,为那风雨不灭的生命力惊叹。
“春至群花放,秋来红叶翔。山樱开又落,告我世无常。我命本无常,修短不可知。但愿在世时,忧患莫频催。”
将近三十年前,沈太太陪伴彼时还是她丈夫的沈先生同游此地,他信手拈来这首古老的日本和歌,她反反复复吟咏的是最后两句,哪想得他是那样心思?四月春风,剪不断,理还乱,沈太太下意识去摸她左手腕上那一串碧绿佛珠,沉沉地压着她,让她阿弥陀佛,平心静气。
“听小顾说,你们是之前分开过一段时间,最近才和好的。大概因为这点,当然也不止这点,总之我特别喜欢你们。在我和他分开以后,所有人都劝我,要我努力摆脱过去,尽管放眼未来,我为此非常苦恼过一阵,似乎这些关心有时候对我来说更像一种负担,是明知其正确,却又因为无法好好执行,而感到厌恶的真理。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纯凭心灵的引领,如果这句话成立,那重拾旧情或许就是连心也盲目了,因为明明是过去走过的路,历经辛苦后终于得出了失败的结论,现在却又要推翻过去,继而重建一条新的,却又时不时会与旧日阴影重叠的路径……假如再度失败的话,那么会不会连过去仅剩的一点儿美好也损耗掉了呢?”
沈太太迟疑地望着rex,可目光又像穿过了他,重落回了自己身上。
“任何一种决定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知道是对或者错。”rex说。他回避着敏感话题,站起身观望顾言襄,只见顾言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自然而然地朝他走去。rex摸他的发丝,直到他翻动一下,露出打着盹儿的侧脸,呼吸徐徐地搔弄着rex的手指。爱怜由心而生,rex把穿着的夹克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他说因为你生他的气,好久不理他,他又要面子,不知道怎么挽留你。”沈太太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乎只要话题以顾言襄为住,她就总情不自禁想微笑。
“他这么说?”rex凝视着顾言襄犹自酣然的睡态,不知怎的想去掐掐他的脸颊。
“我是不是不应该和你说这些?”rex相当西化地耸了耸肩:“不,没关系。”他拿出了社交架势,始终不太擅长和人聊感情,或许这样会使朋友怪罪他稍嫌冷漠,不好亲近,他又何尝希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总比要他随口说出敷衍的词句来得轻松,说真话比说假话容易,他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回程时,顾言襄颇感兴趣今天沈太太和rex都聊了什么,平常他们三个人结伴外出,总是以他和沈太太两个人对话居多,关于为什么会和沈太太结为好友,顾言襄自有一番见解:人生在世,谁不需要朋友呢?只是在这儿啊,也就沈太太愿意搭理他俩嘛!
“你猜不到?”故作高深地挑起嘴唇微笑,rex就是不告诉顾言襄。
“我怎么知道。总不能谈总统大选吧!”顾言襄哼了声,磨磨唧唧,不说算了!
“她讲她和她前夫的事。不过我不是个好陪聊,引不起她的倾诉欲。”
rex三言两语概括了沈太太午间赏樱时的情状,顾言襄听完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rex的自我评价:果然连siri都比他会聊天。
“你就不能多问两句?难得人家主动开口谈心事。你不知道我平常哄着她说她都不说,跟个不开口的核桃似的,她越封闭我越想把她撬开。”
“你怎么这么八卦。”rex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像你最好了,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和僵尸有什么区别。”
rex被他说得索性不再开口,也许一次两次这样被他踩在头上撒野很有趣,可次数多了也不禁觉得顾言襄欠揍。为何在他人身上无往不利的优越感唯独对顾言襄却起不了丝毫作用?原因多少也得归结于他自身:在他长期的宠爱之下,顾言襄从小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就像地位日渐尊崇的猫咪,假若主人没有生就一副狠心肠,或许就要为宠物所驱使,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甚至不惜把自己贬低为奴隶以便更好地沉溺于对宠物的爱欲,诸如此类的变态行为。也许最好的方法是把猫咪拖上床不讲情面地惩罚他,可主人又经常害猫咪受伤。常常主人还在兴头上宠物已经晕了。事后猫咪常嘲笑这是由于主人对他迷恋过深的缘故,以至于连活塞运动都会失了分寸。可事实是,猫咪自己也对主人无所不用其极地引诱,生恐自己输给了主人过去十年中经历过的那些艳遇。
“晚饭吃什么?”顾言襄问。
“你想吃什么?”rex说。
“随便。”顾言襄撇撇嘴。
“那就吃随便吧。”rex把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顾言襄肠胃不怎么行,唯有在饮食方面rex不允许他随心所欲。小顾绝望地兴叹着想吃这个那个,见rex面色一沉,却也精乖地跟着溜下了车,抱住rex的肩膀,他在他耳边柔声哄着:“开玩笑的,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吃得光光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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