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远听他的声音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就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刘涂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无异状。
江舟远仔细分辨着那边的声音,又问道:“你爸打你了?”
刘涂没有立刻回答,他那边实在太安静了,仿佛引导着人往哪个方向走去。
江舟远咽了一口口水:“是不是……你爸妈知道咱们俩的事了。”
又过了好几秒,那边都没有什么声音,如果不是又些呼吸声传过来,江舟远都不确定刘涂是不是在电话旁边。
就当江舟远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刘涂开了口:“我说的。”‘
江舟远手握着电话,一瞬间心脏砰砰乱跳,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班主任跟他们说了,回家他们问我,我就承认了。”刘涂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江舟远很久没有说话,最后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你爸是不是打你了?”
“还行,”刘涂的声音能听出几分自嘲和笑意来,“就抽了一下。”
“没事?”
“没事。有什么事明天过了再说,你好好休息,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刘涂的声音听起来不慌不忙的,仿佛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该来的总会来的,什么时候来都一样。不管怎么样,你爸肯定不希望你耽误了高考,明白么?”
“明白了。”江舟远深深的皱着眉,他的关切,他的歉意,他好像有好多好多话说,结果全锁在了眉头,一句也没出口。
“……那就这样吧,老对着电话不好,你睡一会儿,我挂啦。”
江舟远双手拿着手机,沉默不语。
“挂了啊。”刘涂最后问了一句。
“别挂。”江舟远喘了一口气,这句话说出来不知怎么了,激的他鼻子都有点泛酸,“我今天是吃错药了,把你也搅得一团糟,明天还得考试呢,要是因为这个考砸了,我……”
刘涂听着他声音突然停了,问道:“哭了?”
江舟远咽了一下:“没有。”
“别哭啊,”刘涂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要是真哭了,我现在就找你去。”
江舟远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没有。”
“嗯,没有好。”刘涂淡定的劝他,“你听我说,你看事情要往长远方向看嘛。你看你今天碰着脑袋
了,我今天挨了一个耳刮子,明天咱俩考出来的水平就基本差不多了我估计。我的意思是,以后考大学,咱们俩不仅要保证填报的学校都一样,分也得考得差不多,懂不?”
江舟远知道他又开始顺嘴胡说,但心里到底还是宽慰了一些。只要刘涂还喜欢他,他需要的就不是自己的道歉,而是自己的坚定。
安抚好江舟远的情绪,刘涂在一片黑暗中挂掉了电话。他现在一个人在自己卧室里,连灯都懒得开,家里一片愁云惨雾,没有一个人要吃晚饭,他到现在都饿着。
饥饿的感觉让人觉得空茫,但并没有使刘涂觉得绝望。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悄悄走出了卧室。
触目之下,整个家里都是一片昏暗,只有爸妈卧室的房门里亮着灯。刘涂进了厨房,淘米煮粥。不多时粥熟了,刘涂盛了两碗,去敲他爸妈的门。
走进的时候,屋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他一敲门,屋里顿时安静了。
“爸,妈。”刘涂在门外说道,“我熬粥了,喝点儿吧,别饿着。”
他话音落下,屋里一直没有声音,恍惚间似乎有一点,但马上又没了。
他等了大概有几分钟,端着碗的手都有点酸了,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放在餐桌上了。”
路过门厅的穿衣镜的时候,刘涂照了照自己的脸,他的左脸明显肿起来了,可能他皮肤不白,倒是不怎么显红。当时他爸直接问他,说你们老师说你跟那个男同学关系不一般,你是个什么说法的时候,他直接点头承认了。他爸消化了一会儿,直接跳起来一个大耳刮子抽过来,要不是他妈拦着,估计他爸能把他全身都活动一遍。
其实父母活到四十多岁了,什么事情没听说过,但是他们都带着明显的不理解与偏见去看待这些事情,平时绝对不会提,同性恋这个群体在这个年纪的大部分人的观念里,就像是社会阴暗面一样,只存在于和色-情、艾滋重叠的区域里,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他们又怎么会接受。
这样的对立,如果双方都不肯退让的话,那就只能让时间来磨平断裂的棱角,使他们在以后的每一次相近的时候,不至于把双方都刺得鲜血淋漓。
刘涂喝完了粥去洗了碗回到自己卧室,发现自己手机一闪一闪的,是江舟远刚给他发的短信:我想过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也跟我爸说了。
刘涂不禁失笑:节省什么时间?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过来:要发作就一起吧,省的不同步还要浪费时间。
刘涂简直要拿着手机笑出声了,他怎么没发现江舟远这么有幽默感呢?不过开玩笑是开玩笑,有事就不好了,于是刘涂又问了一句:你爸不打人吧?
江舟远:看在
我脑震荡的份儿上,希望他不会。
刘涂:那还是先等等,等你好了再说吧,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江舟远:等好了他动手怎么办,算了算了就现在说吧,死就死。
刘涂接到这个短信笑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过了好几分钟江舟远才接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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