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了,管他什么事呀!
“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带你们去窑里挑尖货。都是出口日本的嘞!”
“哦——还出口呢?”老汪笑道。
“当然啦,”饭店老板一面在大锅里转动大勺子,一面自豪地介绍道,“我们这穷地方,别的没有,但是这黏土啊,那是多得不得了,而且都是上好的货色。烧出来的碗啊,碟子啊,那都是全世界闻名的。”
老汪嘿嘿笑了,显然是不相信饭店老板的吹牛。秦江威心里也犯嘀咕,从来没听二哥说这地方出名。不过,七分牛皮三分真。单说手里这茶杯,就出乎意料。
“老板,要不吃完饭,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没问题。”
老板很快就端上一个大蒜炒牛肉。秦江威和老汪拿起筷子慢慢品尝。秦江威一面吃,一面观察街面上热闹的情景。反正他如今无会可开,剩下的时间如湖水一样深不见底,怎么浪费也不影响公司业绩。想到这,秦江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如海绵一样舒坦。
吃过饭,老板交代自己的孙子守摊子,自己带着他们两个人往窑里赶。秦江威跟着老板离开热闹的大街,转入僻静的小巷,出了巷子,爬上山坡,看到一片窑洞,便到了地头。
“这里都是我们村里的窑洞,大伙没事的时候就烧这个玩。”
“玩?”秦江威笑着揶揄道,“你们的玩心不小啊!”
“嗨,玩玩嘛,老祖宗留下的活,丢了也可惜。”
“不是都出口到日本去了吗?应该挣了不少吧,老板。”老汪打趣道。
“嘿嘿……还行吧。”饭店老板笑道。
三人一起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窑洞有大有小,估计是区分贫富的重要指标之一。最后三人在一个大窑面前停下,看来饭店老板是个富农。
“哪里哪里,现在烧砖的人少了,不赚钱哦!”
“老板,你不是说烧陶器吗?”
“那是副业,主要是烧砖。有活的就烧陶,没活的时候就烧砖。唉,可惜现在连砖都烧得少了。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没办法。来来,我带你们看一批好货,这是上次出口日本的货里剩下的,你们看,胎薄、声脆、色泽光亮,上等的好货。”
“又是出口日本?”老汪打趣道,“既然是出口,就都卖了呗,还留着干嘛?嘿嘿……”
“哎呀,老板,你们是不知道行情啦。一会什么汇率变了,一会又压价了,我告诉他们,我宁可亏死,也不卖给小日本,真他妈的不厚道。”饭店老板痛心疾首地骂道。
“你们上面有个专门收购的公司吧?”秦江威问。
“有啊,都是那个什么维也纳陶瓷公司在收。他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也没办法。有人说自己组团,到淘宝上去卖,可是哪个懂呢?还不是说说而已。再说景德镇的牌子响多了,咱们也拼不过它们呀。干脆不做了,省得老子生气。”
秦江威一面听老板发牢骚,一面仔细观察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表面磨砂般感觉的粗陶他看不上眼,但是有一个光亮的青色小碗特别可爱,里面是两条小鱼亲吻荷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小鱼仿佛真的在游动。
“老板,这个碗多少钱?”
“这个呀——”饭店老板瞅瞅他,舔舔嘴巴,鼓起勇气加价道,“120。”
“太贵了吧,一个碗而已。”老汪叫道。
“哎呀,老板,你们不知道这做个碗不容易啊,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烧窑、彩绘……”
一堆的专业术语涌过来,另外两位全都眨眨眼,听不懂。不过中心意思就是“老板,你绝对没买贵。”“没事,老汪,给钱。”秦江威晒然笑道。他觉着叶子肯定喜欢这个意境。
之后他又选了一对小茶杯,给自己用。
三人又聊了一会,秦江威提出告辞。他和老汪两人慢悠悠地沿着走廊往回走,来到山坡上,秦江威停下脚步,再次看看叶子生活的地方。远处静谧的农田,近处人头攒动的集市,安静和热闹并存,互不打扰。好美啊!秦江威感叹道。
“老板,天快黑了。”老汪轻声提醒道。
“好,走吧。”
小车缓缓驶过乡村小路,转入县道,然后是国道,晚上八点多回到机场。还完车,再去指挥室。由于事先没有定回程的飞机,只能临时去问下一班的时间。没想到,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一班。
“要不要找秦队长安排一个?”老汪问。
“不要麻烦他了,又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不知为何,秦江威一点都不着急回去。回去也是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从现在开始,他真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公司不会再绕着他转,妻子儿子都天各一方,各有各的圈子。
秦江威站在宾馆棕红色的窗帘前,望着宽阔的停机坪,心中一片空寂。如同停机坪上的星星点点一般,他那点想念也不过是这黑夜里的一点星光,再努力也只是一点点。半年后,连这点星光也要被黑夜吞没。
他感到绝望,重重地叹口气,还是上床睡觉吧。
那晚的梦很奇怪,全是碗啊碟啊,他居然梦见自己和饭店老板一起点火烧窑。
“老板,老板,飞机快要飞了,您快点!”门外,老汪着急地敲门。
“哦,来了!”秦江威的失眠,自打下决心退位后,便神奇般自愈了,如今他嫌自己睡得太多,有老年化的趋势。
秦江威摇摇头,到洗手间往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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