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结果是:他被随手翻到的那一页上的内容给吓住了,产生了巨大的疑惑或者说恐惧,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一口洁白的牙齿会被拔掉卖成钱,柳侠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是先跑到挂在窑洞口的裂成七八块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牙,然后把猫儿的嘴巴掰开仔细看了看他的一口小白牙,最后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多挣钱,保住自己和猫儿的牙。
至于家里其他人的牙,柳侠相信,就凭他伯和他大哥,也没人敢打他家人牙的主意。
柳侠的作业已经在两天时间内全部完成,他现在每天就是在明媚的秋日阳光里背着猫儿找一棵柿树或梨树爬上去,靠在一枝结实舒服的树杈上看书。
猫儿已经快两岁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乖乖的在怀里坐一晌不动,他喜欢柳侠跟他说话,背着他不停地爬树,柳侠为了不让自己因为看书冷落了猫儿,就读书给他。
他知道猫儿听不懂,其实雨果著作中大段的议论和评述柳侠许多也看不懂,或者说懵懵懂懂,但他还是很喜欢,他喜欢那种很长的句子,喜欢雨果叙述的方式,那是一种和他以前熟悉的课文中的叙述方式完全不同的感觉。
猫儿肯定是完全听不懂大文豪那深刻理性的文字的,但他喜欢小叔一直和他说话,这就可以了,柳侠可以一口气读一个多小时,然后扶着猫儿,俩人并排站在树枝上比谁尿的远,再在山坡沟沿上找熟透的枸杞子当零食吃,再摘俩梨子解渴,接着俩人继续读书听书。
开始几天孙嫦娥对柳侠每天钻进大部头里连吃饭都能忘有点生气,不过柳长青和柳魁、秀梅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柳魁说:“曾大伯特意寄过来的书,多读点肯定有好处,只要别把眼累坏就中,听说现在望宁高中好些学生都近视了,带个眼镜,眼镜一去眼泡就跟金鱼一样,吓人的慌。”
柳侠现在每天固定的事除了一天三次到关家窑给猫儿挤牛奶和煮牛奶,就是和猫儿一起看书。
从柳魁说了那话,柳侠偶尔给猫儿煮奶的差事也没了,每次都是孙嫦娥煮好了站在院子里吆喝,柳侠才从冉.阿让的悲惨世界中还魂。
他无法相信有那样一个残忍的国度,会因为一块面包让人住十九年监狱,他觉得米里哀主教是最善良的人,他很想知道银质的餐具是什么样子的,也想知道,面包和馍有什么不一样,他替冉.阿让感到憋屈窝囊,奇怪他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沙威那个坏蛋……
读着《悲惨世界》,柳侠忽然觉得,原来自己所处的世界还不是最差劲的,原来还有比贫穷坏许多倍的事情,原来——自己竟然比很多人都幸福无数倍。
开学的前两天,他跟猫儿因为贪吃轰柿拉了肚子,不过经过一个晚上的酣睡,俩人就都不治而愈了。
第19章
柳侠到他过十二岁生日那天正好把那几本《悲惨世界》看完,他急得百爪挠心,因为这书居然没完。
柳侠其实有点害怕看后面的结局,他从来不知道看一本小说居然能让人如此纠结,他知道冉.阿让如果想让珂赛特幸福,他自己就要孤独的生活,这是柳侠真心不能接受的,但他也有点害怕马吕斯死,如果马吕斯死了,珂赛特肯定不会幸福,珂赛特不幸福,冉.阿让便也不幸福……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啊……
柳侠让柳海去荣泽的新华书店看看那里有没有卖《悲惨世界》的,如果有,让柳海装作要买的样子,翻到最后看看结局。
柳海过了两个星期才有时间去新华书店,结果人家女售货员根本就没听说过这本书。
柳侠第一次自己给曾广同写了信,信里问他冉.阿让的结局。
两星期后曾广同的信回来了,先把柳侠的字给好好夸了一番,说和他伯柳长青跟大哥柳魁的字相比,柳侠的字另有一番不同的风骨。
信的最后,曾广同说:“这本书的最后一卷一出来我会第一个去买了寄给你,我觉得期待的过程也很有意思,所以,小柳侠,乖乖的等着吧。”
柳侠肯定只有乖乖等着这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过他可没想到,他这一等居然就是两年多。
温暖的堂屋窑洞里,宽大的炕前,柳侠、柳凌、柳钰一字排开,坐姿端正,枕肘提腕,一人面前一张新报纸、一方青石砚、一本摊开的书帖,三人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帖子写字。
东边炕头,柳葳站在柳长青怀里,看柳长青一笔一划的写完一个字,他再照着写一次,柳长青耐心的给他讲着每一笔应该怎么写。
灶台前的石板边,柳蕤站在柳魁怀里,右手握着一只毛笔,柳魁握着他的右手,面前的报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一”。
孙嫦娥在用破的真没办法再穿的衣服片子往一扇门板上粘,刷一层稀稀的浆糊,粘一层破布,这是准备做鞋子用的。
秀梅在纳鞋底;柳长春在用细细的高粱杆编一个放饺子的拍子。
雪已经不紧不慢地下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停的迹象,地上的雪已经一尺厚,柳凌他们三个,十天之内都不可能去上学了,柳长青就让他们各自安排自己的学习。
柳凌自学,做复习资料上的习题;然后负责教柳钰和柳侠,作业就是课本上的那些。
前一段柳凌和柳钰上学功课太紧,俩人没时间练字,这两天,柳凌把练毛笔字当做学习以外的休息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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