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徽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大帐里一片寂静,只有魏霸平静的呼吸声,如果细听,还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心跳声。一个平稳有力,一个慌乱如鼓。
夏侯徽的手慢慢的伸进了枕头下面,指端摸到了那张纸,却没有抽出来。她轻轻的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又慢慢的缩了回来。
背后的魏霸动了一下,翻了一个身,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手指动了动,指肚上的老茧刮得她痒痒的。这种淡淡的酥麻让她想起了刚才的感觉,脸又红了起来。她将手覆在魏霸的手上,小心的抚摸着他的肌肤,感受着魏霸粗大的关节,感受着强劲的力道。
两滴泪,从眼眶里滑落,滴在枕头上。
我该怎么办?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魏霸上一次在辎重营两天没回来,然后带回来一个装甲船的模型,随手就放在案上。这一次他在辎重营呆了七八天,又带回来了一张纸,却小心翼翼的塞在枕头下面。夏侯徽知道,这张纸上,一定写着非同寻常的东西,应该比装甲板还要重要,否则魏霸不会这么小心。
装甲船已经让皇帝陛下惊叹不已,特地从潼关调了马钧来,按照她传回去的情报改装战船,那么这一次的情报肯定更加重要,也许就是解决装甲船速度不快的办法。夏侯徽知道,魏霸最强的不是他的用兵,而是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同样天才的马钧也自愧不如。
她想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可是上一次事件之后,虽然魏霸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她相信,魏霸肯定会怀疑她。原因很简单,他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魏霸希望她能帮助他对付诸葛亮,而她希望能从魏霸这里得到蜀国的情报。魏霸对她一直保持着警惕,从来不让她接触笔墨,便是明证。
她想来想去,除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得到这个情报。机会难得,明天早上魏霸起来,也许就会带着这张纸离开。
她只有一夜的时间。
更大的问题在于,魏霸睡觉的时候,她是无法进入魏霸的大帐的,真正留给她的时间,偏偏又是魏霸清醒的时候,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要想得手,她就必须能留在魏霸的帐内。要想留在魏霸的帐内,除了用自己的身体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身在敌窟,清白随时都可能失去,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奉上,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她也清楚魏霸在防备她的同时也喜欢她,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多少渴望,她相信魏霸无法抵挡这个诱惑。
只做这一次,全了忠孝之心,从此死心塌地的做他的女人。夏侯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把自己当成祭品,献给了魏霸,献给了大魏和夏侯氏。可是,当她和这张纸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又犹豫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她甚至搞不懂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可是她偏偏就犹豫了。
手指无意识的在魏霸的手背上滑动着,夏侯徽心乱如麻。
她很清楚,襄阳之战对魏霸意味着什么。
关中之战,成果辉煌,可是魏霸之上,不仅有父亲魏延和师父赵云,后来诸葛亮的主力也进入关中,真正能落到魏霸头上的功劳就非常有限。这次诸葛亮安排魏霸来房陵,可以看作是对他的一个补偿。
房陵关系复杂,派系林立,魏霸作为丞相府的参军,又有关中之功在前,再加上他的机械制造能力,他完全可以在房陵这支蜀军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不管是主将吴懿还是副将孟达,又或者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元勋后人,对魏霸都是言听计从。他是这支蜀军的心脏。
可是夏侯徽同样从其中闻出了危险的味道。
这支蜀军看似强大,有三万人之众,可是派系一多,难免会有纠纷。别看平时大家都很客气,真正上了阵,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更何况魏霸现在同时面临着魏国和吴国两个敌人,不管是魏帝曹睿还是吴王孙权,都不是易与之辈,他们身边还有着两国精锐,谋臣良将,更不是房陵这批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可比。战败的风险,远远比机会来得更大。
一旦战败,魏霸就会面临非常危险的境地,不仅他的关中之功会受到质疑,还很有可能被诸葛亮因此排挤到一旁,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触到权力。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不让你有施展的机会,你又有什么办法?何况你还有失败的前科,足以证明你无法胜任重要的职务。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霸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再加上她的泄密,魏霸必将惨败。
装甲船的泄密已经足以说明,以魏国的实力,只要获得了相关的信息,实力的增长远非魏霸所能比拟的。魏霸只能改装一艘装甲船,而魏国却可以一口气改装五六艘。
装甲船技术泄漏,魏国已经占了上风,而魏霸却陷入作茧自缚的境地。如果我再泄漏一个情报,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吗?如果他败了,会不会死在战场上?如果他败了,会不会从此被诸葛亮压制,永远不得翻身?诸葛亮会不会像杀马谡一样杀掉他,永除后患?
这样一来,扶植魏霸,从内部分裂蜀国的计划,岂不是要受到挫折?
夏侯徽凛然心惊,随即又如释重负。她缩回了手,向后缩了缩身子,感受着魏霸的热乎乎的身子,嘴角掠起一抹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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