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问道:“能不能停车,让子期出来?”
沈子靖对于沈子期是没有感情的,故而毫不动容的答道:“现在不行,等快到营地时再说吧!”
沈嘉礼摸不清现在的形势,所以也不好坚持。身体坐在座位上,他的心也被囚禁在后备箱里了。
汽车经过了足有大半天的飞驰,终于开进了一处山中军营。沈嘉礼不等汽车停稳,便慌里慌张的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结果脚下一软,当场便是一个踉跄,险些坐到了地上。扶着车身绕到后方,他急急忙忙的让赶过来的汽车夫打开后备箱,而沈子期睁眼一见爸爸,就“哇”的一声咧嘴哭了。
天气热,黑色汽车在阳光下跑了一路,后备箱简直成了一口架在火上的封闭干锅。沈子期满头满身都是汗水,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看到爸爸站在面前了,他又痛苦又委屈的坐在爽朗空气中,哭了个东倒西歪。而沈嘉礼一看情形,就知道孩子是受罪了,也心疼的恨不能落泪。伸手把儿子抱出来——他个子矮,儿子偏是长的大,抱着就甭提有多么费劲了。
沈子期是个平白无故还要撒娇的孩子,如今当真有了撒娇的由头了,就哭的缠缠绵绵,一时三刻不肯收声。沈子靖引着沈嘉礼走进营房里去了,见沈子期像个猴子似的将双腿盘在三叔腰间,哭的高一声低一声,唱歌一般,不由得又气又笑,抬手就在对方的屁股蛋上狠拍了一巴掌:“怎么还嚎个没完了?下来自己走路,否则我揍你!”
沈子期受到了大哥哥的恐吓,果然吓了一跳,暂停嚎啕,然而又娇声娇气的说道:“爸爸,我肚子疼呢!”
沈子期的确是肚子疼,还和上次闹盲肠炎的那个疼法是一样的。沈嘉礼到了这个境地,更是没办法让儿子去接受正规治疗了,只得是找出随身携带的消炎药片喂给他吃。幸而沈子期的身体是很好的,吃完药睡了一觉,也就恢复了正常。
沈嘉礼没把这病当成大事,将儿子安顿好后,他便想要换下这一身禁锢身体的军装。然而沈子靖坐在桌子上,却是不让他脱,又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倒真是有点派头。穿上这身军装,很像那个被顾云章毙了的中央大员!”
这个比喻实在是不得人心,沈嘉礼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子靖哈哈笑了起来,也觉着自己这个比喻很气人。可是还没等他哈哈完毕,外面便遥遥的起了炮声。
他立即合上嘴跳下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去了。
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沈子靖从军多年,并非胆怯之徒,只是在他心中,对一切主义与政见都嗤之以鼻。他和他三叔的观念是一样的,他们叔侄的国土就是他们的宅院,只要一出家门,哪怕外面所有人都打破头了,也和他们叔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子靖手里有钱,而且是大钱。钱被他换成了金银珠宝储藏起来,单是金条就有两箱。如今这个世道,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带兵的伙计,有那混的高妙的,能公然调动车皮,把无法估量的巨额财产运去香港海外;沈子靖自认为混的马马虎虎,没那个面子与本事,也就不去眼红人家的好运气。他一度有心投降,可是又怕自己的财产会被对方全部“共”掉——当然,人家现在还没提过要对他共产的话,但也许是对方正忙,要等到秋后再一起算总账呢!
沈子靖知道自己历史不干净,只要是翻起旧账,自己就绝逃不了。思前想后的,他认为自己还是不能学习马天龙——马天龙当时是让人家包围了,无路可逃;自己目前还据有一块阵地,何必忙着举白旗?
沈子靖不是不想抵抗,他抗了又抗,但实在是抗不住。七死八活的熬到了九月,他部下的小兵开始闹哗变了。
这可是吓着了他。他发电向顾云章求援,哪知顾云章那边装聋作哑,连屁都没有放出一个来。他心中憋了气,又无人可去倾诉,只得是夜里回房对沈嘉礼发牢骚:“我早就看姓顾的那个小白脸不是好货!混蛋老婆养的,d会耗子扛枪窝里反,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哑巴了!我知道,他霸占着军饷弹药要保护自己呢,操,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我看他能张狂到几时!这个不要脸的!”
沈嘉礼坐在床边连连点头,无条件的表示同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可还没经过这种改朝换代的年头,所以心里很懵懂。思前想后的犹豫片刻,他发表了很不成熟的意见:“要不然,你也别等人家打到家门口来,直接起义算了。”
“那我万一过两天再被他们共了呢?你狠,他们就不会狠了?”
“那你说怎么办?”
沈子靖将手插|进裤兜里,在沈嘉礼面前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停在对方面前弯下腰,压低声音咬牙说道:“要不然,咱们偷偷开溜吧!”
沈嘉礼立刻抬头望向了他:“你有路?”
沈子靖直起腰,斜眼向上瞄着天花板,愣了半天才答道:“我还真是没什么路可走——当然,要走也能走,只是我的财产……就凭你我,加上小崽子,也运不走那些东西呀!”
沈嘉礼虽然爱财,但是觉得到了这般时候,就不能再想着丝毫不受损失的美事了。不过话说回来,钱是沈子靖挣来的,自己作为一位白吃饭不干活的三叔,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子靖在迟疑中举棋不定,然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下大势浩浩荡荡,而他和他的小兵们在浩荡大潮面前,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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