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推开。安静坐着的高棣不着痕迹地盯了他一眼。
高欢得意极了,他就爱看俩人一起吃瘪的样儿,高棣是宿敌,冯陵意是太端着,让人想看他什么时候端不住。二殿下可不是坐凳子只坐半拉屁股的端庄型,他怎么舒服怎么钻,整个儿窝在冯陵意怀里,要他搂着,靠着他的胸膛,还要喝他的茶水。等把这俩人都搞得不自在极了,高欢才入正题,他啪一声打开雕花食盒,里头两只精致的小盅。
高棣瞳孔微微收缩。
高棣一盅,他自己一盅。当面开盖,参汤黄澄澄漾着波光。高欢端起来,凑到鼻前深深一嗅,夸张地道:“哥,雪参哪,一盅延年益寿,两盅白日飞升。”他笑眯眯地跟高棣干了个杯,“不过,万一药劲太大,一盅就可以飞升了。”
高棣感到掌心渗出了汗水。高欢话里有话。
高欢的性格他清楚,大早上兴师动众,必有缘由。直觉告诉他,高欢一定听到了什么风声,甚至是完整的计划。
虽然不清楚是哪个关节出了岔子,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了。高棣抿起嘴,飞速思考着。如果我是高欢,知道面前的人在参汤中投毒打算栽赃我,我会怎么做?
事先检举?把毒参汤掉包,反过来栽赃他?
不对,不是他的风格。高欢如果动手,一定会选择最张扬跋扈、最戏剧化的方式。
高棣突然有了个很不妙的想法。
他盯着高欢。高欢笑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漂亮又恶毒。他从冯陵意怀里跳下来,举起汤盅,一饮而尽:“弟弟先干为敬。”
西殿随从的视线如同凝成了实质,穿过值房的墙盯着高棣,杀气腾腾。
如芒在背。
高欢把汤盅扣过来,一滴不剩。他说:“来,哥,一口闷。”
第五章。
端王府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自打高欢出了清宁宫,消息就流水样往端王府传。刚开始端王还坐得稳,毒是提前下在参汤里的,高棣管喝就行,高欢就算全程盯梢也瞧不出破绽。但祖宗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按剧本来,从高欢单枪匹马杀入值房开始端王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耐着性子再坐一会,高欢那边没动静,底下却有人碎了句嘴:“不是给太子爷灌了吧?”
哎哟!一提醒端王开窍了,气得直扇大腿。高棣没死那是坑了高欢,但高棣要是被药死了,等于他们白折一个太子啊!高欢闲着没事当然不会想灌他哥参汤,可万一他哪里得了信儿呢?不如说,高欢这个气势汹汹的劲儿,分明就是知道参汤有毒,打算将计就计整死高棣!
一念及此,端王登时就慌了神。怎么办?现在派人闯进去还来得及不?底下又提醒:“冯先生不是跟着吗?”
还冯先生,冯先生是会武术能拳打高欢吗?高棣一个傻子又指望不上,端王怎么想,都觉得非常绝望。勉强定了定神,他喊来手下:“现在立刻马上,叫那边踹门!”
他已顾不得暴露人手了。解药是给一口毒汤准备的,灌下一盅还能不能抢救,真得看天意了。
这班人马飞也似地掠出去,整个端王府坐在热锅上等。熬到端王头发都白了几根,终于来了信儿,传话的往堂中一跪,眉毛纠结地拧着。端王腾一下站起来,急声道:“东宫可还好?”
传话的点头:“好。”
“救回来了?”
“他……没喝药。”
端王紧张起来了,不会俩人联手把高欢给揍了吧?“二殿下呢?”
“也好。挺乐呵。”传话的眉毛打成死结,“冯先生把汤盅夺过来,一口闷了。”
满室寂静。
“不过,冯先生也很好。”他说,“活蹦乱跳。”
端王皱眉:“那谁不好?”
传话的非常冷静:“皇上快不行了。”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傍晚小雪簌簌,吴玉莲依偎在高棣怀里。高棣对着密信出神,她蹭过去,胳膊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怎么了?”
被她一叫,高棣才回过神来。这封密信他早就逐字细读过了,拟信者思虑周全,似乎除了乖乖照办再没有别的办法,但就在刚才,高棣脑子里突然迸出一线灵光。
他发现,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其实仍有空子可钻。一个疯子才能找到的空子。
只需一着,就能扭转整个局面。于高欢是釜底抽薪,断他脊梁;于端王是上屋抽梯,将他牢牢捆在自己的战车上,让整个端王府为高棣的豪赌买单。大羌全境的格局都将因此震荡,乃至重新洗牌。
这步棋的名字,叫做掉包。
将高棣的毒参汤换给老皇帝。
高棣很清楚,这是一个足以让端王杀了他的决定。弑父弑君在任何朝代都是滔天重罪,和嫁祸皇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一旦沾染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停下就是死。端王不是赌徒,他有牵挂,他才不肯押上身家性命孤注一掷,端王做事总会给自己留一线。然而他看轻了高棣。他没经历过叫天天不应的绝望,没被焦灼和无力感逼到崩溃边缘,所以他永远猜不到高棣会有多疯狂。
高棣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也要拖下水。
所以弑父如何,弑君又如何?高棣已经退让了一步又一步,但废太子的打算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身后就是悬崖。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高棣最终决定赌一把。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失去的了。
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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