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地堆在枕边,衬着惨白的脸色,竟像是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翁。
自从知道李毅的失踪与他脱不了关系后,安禾原是对他颇有怨恨,但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心中的怨恨早就消融不见,满心满肺的只是伤感怜悯还有痛惜。
第一次见他时多么的俊逸儒雅,笑容和煦亲切,此后每次相见,虽不说意气风发,也是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特别是在自己刚来齐国那段时间,他每次的陪伴都令远离故土亲人的自己倍觉亲切温暖。在他心里,早把他当六哥一样。
安禾嗓子堵堵的难过,他也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安慰他,只哽咽道:“你,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李翔淡淡一笑,那笑容只一瞬,很快就融进了灰蒙蒙的天光中,更让安禾心酸不已,望着床上的李翔,再想到远方生死未卜的李毅,安禾极力压制着,才捂住了不断往上冒的心酸之气。
李翔却不知道望着哪里,脸上的表情也起伏不定,外面的雨像是下大了,沙沙的声音更响了。
静默良久,李翔先打破了沉默,他低哑着问道:“皇上有消息么?”
安禾摇了摇头,又坚定地补了一句:“他不会有事的。”
李翔这才把眼光收回,凝望安禾道:“你这么相信他?”
安禾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松了许多,他笑了笑,语气都轻快许多道:“他那么老奸巨猾的人,哪用别人担心。你不知道,我刚来齐国的时候,可怕他了。”
安禾脸上泛起的温柔凝住了李翔的眼光。
“谁知道后来他能像变了个人似的,早知道就不用怕了,白担了那么久的心。”安禾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犹豫地压低声音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其实和你们一样也是个男子。”见李翔毫不吃惊,安禾倒有些惊讶道:“你何时知道的?他告诉你的?”
李翔道:“那次在母后的宫里把你抱回来的时候。”
安禾道:“那次还没有谢你,还有我刚来齐国的时候,你也总是诸般的照应。”
安禾的声音低低的,像微风拂过李翔耳际。那个他一直渴望的声音,在这个微凉的昏暗的秋雨绵绵的午后,说的却是与他见外的感谢话。兴许,他能听到他说的最动听的话,就到感谢为止了。就像是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一样,他永远都让他无可企及。李翔一下子豁然开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三哥?”李翔问是,含着淡淡的笑。
“不记得了,不知不觉间吧。”回想这个,安禾像坠入了甜蜜的蜜罐,脸上泛起甜甜柔柔的光芒,随即嘴角微扬,直直盯着李翔道:“你喜欢我?”
“嗯。”
安禾像是料到了他的答案,接着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那么早?宫里晚宴的那次么?那次我记得蒙着面。”
“是挂了一串珠帘。像个出尘飘逸的仙子…”
两人都沉入了旧时的记忆,像是又经历了一次少年时光,共同的回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只是话音落了时,沙沙的雨声又把他们拉回了现实中。说开了,倒比以前闷在心里舒服了些。
安禾的手轻轻覆上李翔枯瘦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过去的就过去吧。”
李翔眼里波澜不惊,他微微地叹息道:“不过去,也过去了。”
安禾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笑了:“你还记得我六哥么?他那时让你照看我,他过世了,你不会就忘了他的嘱托了吧?你快点好了吧,我还等着你照应呢。”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太后身子也不好,让她回你这养着吧,看着你兴许病好的快些。外面的那些侍卫我也不能撤,等李毅回来我就让他撤了。等他回来一切都好了。”后面一句说的很轻,但是像信念一样的坚定。
转出李翔府,安禾急急的往回赶,他想马上见到乐乐。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日子总让他觉得逃无可逃,那些思绪像网一样缠着他,心里也像是开了个口子,凉风呼呼地往里灌。只有怀里搂着儿子,耳边听到他清脆的声音,眼前有他纯真的笑容,才能暂时地给他镂空的心打个补丁。
雨下到晚上就停了,乌云一层一层被风吹散,像有一只手慢慢撩开天空乌黑的面纱,一轮皎洁的明月含羞带俏一点点地挪了出来,缓缓地把清辉洒向人间。
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安禾抱着乐乐站在了皇宫最高处,银辉的月光中,正前方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从皇宫的正阳门直通汴京的城门。此时道路两旁挂起了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下去,看不到尽头。安禾指着远方对乐乐说道:“你爹爹回来时,就从那里来。”
57
收到李毅传回来的信时,御花园里的红梅刚绽开了第一枝,从素洁的积雪中探出头来,艳比桃李,清香淡淡,无声地通报这个喜讯。
安禾紧紧地抓着那张小小的纸,那张让他狂喜的纸上,只有极平常的几个字,“平安,勿念。”
就是这几个寻常的字,他念了一遍又一遍,总也念不够。那熟悉的字体,像李毅本人一样,遒劲有力,坚毅强势,可是透过这几个刚劲的字,安禾却好像能看见他写下这几个字时脸上瞬间的柔情。
薄薄的一张纸,像是还余留有李毅温暖的体温,浸染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那上面载满了他的思念,期盼,和希望,他终于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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