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叫住他,正色下来,“月底翟海东过寿,请帖到了,你去不去?”
“哟,老炮啊……”莫匆往回走的脚步没停,回头扫了“四哥”一眼,轻轻地提起嘴角,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讥的表情,“歇菜去吧。”
扬长而去。
“四哥”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来,就着昏黄的路灯用衣角擦了擦,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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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捷绕过了莫匆,到街上打了个的,已经很晚了,的哥都懂得看人脸色,上车的这年轻人报了个地名就一句话也不说地闷坐在那,脸色不加掩饰地有些压抑。
看这位,不定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的哥也没自讨没趣地上赶着搭讪,伸手把车上的广播打开了,里面正在放一首老旧的歌,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吐出来,带着点靡靡之音的味道。
安捷把头扭向窗外,他一路跟着莫匆,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安饮狐,年轻,自恃聪明,桀骜不驯……可是安饮狐还没有那么极端的表情,那样偏激的眼神。
莫燕南一辈子蜗居在他的书山书海里,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明白人心。这男人怯懦,对于他来说过于纷繁复杂的社会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恐惧、甚至自卑感。他失去了妻子,让年幼的孩子没了母亲,觉得愧对他们……而这样的愧疚和爱只能表达以暗中关注的形式。
孩子们一天一天地长大,青春的躁动和叛逆让他们开始疏远甚至憎恨起自己无能的父亲,他惊慌失措,他比他们还像孩子,心思单纯而不懂得沟通。
莫匆这孩子,毫无疑问他是个天生的好演员,能随心所欲地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任意他想要表现的形象……年轻人反叛,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他玩得太出圈了。
翟海东——安捷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十几年前,老炮还不是老炮的时候,他不叫翟海东,他有个更骇人,更响的名字——
睡狮。
安捷突然觉得,自己改头换面,认真学习,将来做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这个光荣的理想有了破灭的危险。
下了出租,瞄了一眼手机,居然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他叹了口气,往小区里走,刚拐到自己小屋楼下,安捷猛地顿住脚步,皱起眉。
小区每栋楼下都立着一排大垃圾箱,听说这楼边自打“非典”过后,楼道里面的垃圾道就都给堵上了,说是不卫生,怕传播病菌。慢慢地居民们也就习惯每天上下班或者遛弯的时候把自家垃圾装好袋子带到楼下的统一垃圾箱里了,每天一早有垃圾车过来收。
安捷前一段时间晚上下来买夜宵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附近垃圾箱旁边的身影有点眼熟,他记得这个女孩子,正好和他一个班,不算太漂亮,但是很耐看,说话轻声细语的,从来看不见她下课和那帮追逐打闹的疯丫头们一块制造噪音。
好像叫什么铃来着。
女孩在垃圾箱里不停地翻找,脚边的塑料袋里放着些瓶子,她头发有些凌乱,天气不算太热,但不知道是紧张窘迫还是有些累,她鬓角的长发被汗黏着,贴在下巴上,当时安捷就没敢动,悄么声地怎么下来的又怎么上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翻找垃圾被同班同学看见,让人家情何以堪?从此安捷一般避着那个时间下楼,正好今天没留神回来晚了,好巧不巧的是,正好女孩在他的楼下。
安捷叹了口气,回身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店,买了瓶啤酒,远远地坐在草坪旁边的牙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借着树影遮着自己,等着小姑娘完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期五,好多家大扫除,弄出来的垃圾格外多,小姑娘好像认准了那个垃圾箱,在那折腾了半天了,深秋的夜晚在外面坐着可不算太舒服,安捷把外套紧了紧,微微佝偻起身体,颇有些郁闷。
他想老教授,想莫瑾耳朵上那一排看着都麻心的耳洞,想莫匆阴沉沉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一时兴起好像惹了个麻烦。
搬家算了,接茬当他的小翻译去,他不怕冒险,但是会怕麻烦。
“哎?安捷,你在这……装蘑菇?”
他正走着神,没发现有人走近,这人一张嘴吓了他一跳,莫匆目光古怪地看着这穿着深色外套缩在路边的人,别说,还真像朵香菇。安捷心思迅速转念,他一开始就应该发现了,莫匆这种悄无声息毫无存在感地靠近某个人的本事,绝对不应该是天生的。
莫匆一边搓着手一边弯下腰来跟他说话:“还喝酒?我说哥们儿,失恋了也不至于这么惨吧?”——表情坦荡,调侃意味颇重,和刚刚所见,简直天差地别,看得人心里感叹,多好一块演艺界的璞玉啊。
安捷竖起食指让他小点声,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女孩所在的方向:“那姑娘我们班的,我本来琢磨着现在过去不合适,等她收拾完了再进楼,结果也不知道她是打算在那垃圾桶里淘金还是干什么的,到现在都没折腾完,我这都冻成冰棍了。”
莫匆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学着他压低了声音,表情猥琐:“唔……长得还成,不过我看还不如我们家小瑾呢。”
“你们家小瑾太潮流,”安捷苦笑,“我老了,已经属于被拍死在沙滩上的一代了,哪跟得上她这矫健的步伐?”
莫匆笑了一下,他忽然注意到在这个冰凉冰凉的夜里,眼前缩成一团没有半点形象的少年这句话里有某种特别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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