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此时的百夷正酝酿着一场剧变。
在舍岈的授意和崔酒的帮助下,舍迦先后扳倒了舍蜚和舍迨,舍辻那个老狐狸倒是谨慎到底,迟迟没有露出狐狸尾巴。舍迦手中虽然有他的把柄,却也还扳不倒他,两个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可见面的时候还是要装作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样子。
如今的舍迦早不是那个刚刚回到百夷,一片懵懂的小王子了。舍辻看着舍迦某些时刻流露出来的神色都会觉得心惊胆战,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舍迦,这几年他练武很勤,看上去健壮不少,眉目间那股青涩害羞已经彻底褪去,整个人都像是他肤色那般使人暖洋洋的。
这些年,舍迦在军中赢得了不少支持者,在朝堂里更有白拓部的旧臣站在他身后,势力和他这么多年来经营所得不分上下。舍岈养了这匹狼来对付他,却不知自己最后会不会也被这匹狼所伤。若是如此,倒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舍迦觉察了舍辻的目光,他开朗一笑:“二哥怎么一直看我,难道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
舍辻眯起了一双狐狸眼,轻声笑道:“阿迦看上去似乎黑了些?”
“前几天一直在校场比武,入了春阳光烈,许是晒黑了些。”舍迦语气温和,出口的话却带了三分嘲讽之意:“近些日子似乎很少见到二哥,莫不是嫌天热了在哪里躲懒呢?”
舍辻也不生气:“二哥体弱,哪里能和阿迦比呢?” 他微微勾起唇角,随手拿了箭杆,手腕轻轻一动,箭杆正好落入壶中。
舍迦笑着去看舍岈:“阿哥真偏心,成日就知道盯着我,你瞧二哥,可比我能躲懒呢。”
舍岈嗤笑一声:“你二哥骑射谙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弹曲子呢。功课既然落下了,自然要补上,少拉你二哥当挡箭牌。”他扭头看向舍辻:“说起来二弟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管我要了好些书去,是打算做什么呢?”
舍辻犹豫了一下:“今日宴饮,提了这些事情又要害人不能尽兴了,还是等到明日议事的时候再说,如何?”
“也好,今日还是开畅饮,政事留在明日,反正它只会堆下来,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众人闻言哄笑,舍迦还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若是它自己长腿,可是能少了我不少麻烦。”
等到宴饮散去,舍迦一直留到了最后,依旧去了水上长廊议事。两人都饮了不少酒,此时和风温煦,轻飘飘地抚过,让人不禁有了些醉意。
舍岈揉了揉额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今日这酒颇烈,不然我还能带你划我前些日弄好的小舟,去湖上转一转。”
“不去。”舍迦就近坐在他旁边:“阿兄就知道捉我当苦力,若是去湖上,肯定又是我划船,我才不干呢。”
舍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瞧你懒的,连划船都指不上你。”
“话说回来,阿兄不知道舍辻在搞什么鬼吗?”舍迦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被醉意俘获。
“具体的并不清楚,只是……”舍岈拍了拍他的头:“怕是冲着你来的。你最近风头太盛了些。”
“我风头盛难道不是阿兄的意思吗?我看他这是坐不住了,早晚要露出狐狸尾巴来,到时候,被我逮住,我就要把他做成一件狐皮大衣送给阿兄。” 舍迦嘻嘻一笑:“阿兄看我贴不贴心?”
舍岈知道他是醉了在说胡话,只得顺着他道:“贴心贴心,我家阿迦最贴心不过了。”他低头无奈地看着舍迦在他肩膀上乱蹭,喃喃自语道:“那当然啦,阿兄对我最好了。”
“阿兄……”
“嗯?”
“阿兄啊……”
“嗯。”
舍迦锲而不舍地叫着阿兄,舍岈也由着他闹,嗯嗯啊啊地应着他。舍迦伸手抱住了舍岈,言语模糊道:“……阿兄,我、我们……去莺啼林……你答应送我的云雀还没给我呢。”
舍岈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好啦,给你,明日就给你。”
“阿兄真好。”舍迦闷在他胸前低声笑了起来:“我最、最喜欢阿兄了。”
舍岈漫声应道:“我也最喜欢阿迦了。”
舍迦忽然抬起头,不满道:“阿兄骗人,阿兄这话一点儿也不认真。”舍岈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他醉成这副样子,居然还能听出他语气认不认真。他怔愣的一瞬间,就看见舍迦变了脸色,呜咽道:“阿兄真的骗人!阿兄最喜欢的不是我……呜——”
舍岈整个人都僵住了,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不是他头一次遇见舍迦喝醉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上一刻看起来还头脑清楚、安稳可靠,结果话不过三句立刻暴露醉酒的事实,只会抱着他说“最喜欢阿兄了”,自己要是不回答他,一准要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舍岈拿出了二十分的耐心,轻轻抚着舍迦的后背:“没有的事,阿兄最喜欢阿迦了。”
舍迦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真的吗?”
哄孩子的舍岈认真点头,拿出十二分的真诚:“当然了,阿兄最喜欢阿迦了。”
舍迦眼眶红着,脸上还沾着泪水,他偏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话的真假,好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阿迦最听话了,阿迦什么都会做,阿兄一定会喜欢阿迦的……一定会原……”原谅阿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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