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云闭着眼,背上持续不断传来舒适的拍打,耳畔间也断断续续传来温热而细碎的触感。那样的力度与感觉,让他感到舒服,疼痛的感觉好像缓和不少。
他找回了一些回忆,梦呓般道,“没有味道,没有血的味道……”
好奇怪,他明明刺伤了那个人,那种粘稠又鲜红的液体,去了哪
血是从伤口流出的,伤口在哪?
伤口?!
墨绿色的眼睛突然睁开,灼云双手搭在涵月肩上,撑起了身。
他盯着眼前熟悉,深深扎根于他梦境的面孔,胸口酸胀又疼痛的感觉再次袭来。
一只修长而莹润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那人满目担心却还是微笑着喊着他的名字,“灼云。”
灼云眼睑一颤,眼前圆润的指尖将他的神智从混沌之海中,生生又拉回了两分。
他睁着五分迷离,五分清醒的眼,猝不及防,一把撕碎了眼前人肩头残破的衣衫。
一段白净好看的曲线忽的露在两人眼前,美中不足的是,肩胛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
一道怎么看都不合时宜,经久历年的旧伤疤。
从那样的形状和状态,依稀还是能看出,那种几乎贯穿整个肩胛的狠心。
灼云看到这样一道痕迹,混沌的目光彻底清醒过来。原来那么血肉模糊的伤口,过了这么多年,也就这样小一个。
他轻轻抚上那道伤疤,几乎立刻就能回想起,那种刺破血肉的真实感。
“你怎么是这副表情?”恍然间,灼云听到这样一句话。
自己是怎么样一种表情?灼云不解的把目光从伤口上移开。
为什么?
这个在他梦里总是说着‘再见不得’的家伙,会对自己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神情?
明明受伤的是你,而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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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云刚才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涵月吃了一惊。
不过在看见身上的旧伤疤后,又想到灼云今夜怪异的话,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顿悟,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最简单也最困难。也许会在一瞬间开悟,也许修行千年万年却不得果。
涵月在这一瞬间,如同打通了所有关节,之前堆积在心中的各种阻碍,晦暗的情绪,变得通彻无比。
灼云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旧梦,梦见了五百年前。而他不停寻找的味道,就是自己血的味道。
而这样的梦境不知纠缠了他多少回,竟然差点筑成心魔!
涵月眼眶倏的红了一片,为了自己的迟钝与愚笨……
他伤害了灼云,深深伤害了他!
这样简单又明了的事实,若是五百年前,他定然看不出来。这道伤疤也是那时留下的。
那时他的眼睛被愤怒所蒙蔽,他的耳朵被耻辱所遮掩,他的心被不堪的情绪所淹没。
只要一见到灼云,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酸楚又悲痛的情绪便会袭遍全身。
总是不管不顾的口不择言,头脑发热,只想将对方……
在互伤了几百年后,他才第一次问自己,究竟想把对方怎么样呢?
真的将他打伤?
真的把他杀了吗?
还是要他也尝一尝自己心中的悲苦吗?
不!
他们曾伤害过对方无数次,可利刃划破灼云肌肤的那一刻,他的心总是一阵颤栗。
他后来才想明白,那不是欢愉的颤栗。
直到五百年前,在东海老树神的宴会上,两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灼云看他的目光陌生而寒冷,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涵月明白了,那种战栗是悲鸣。
在那一刻,他脑海中如同落下了几道惊雷。
自己与灼云斗气的三百年,他肆意发泄心中的怨气。
不光是对灼云漠视他的反击,还有对父神和母神的怨怼。
他们每一次的挥剑相对,每一次的讥讽,每一次不堪的言语。
都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一条又一条,一条又一条……
直到那刻相望,他才惊觉。
原来他与灼云之间的距离,早已是千沟万壑。
那些藏在心中深处,平日里未曾察觉的情绪,在雷光落下的一瞬间被照了个透亮。
在那一刻,涵月如梦初醒。手中刺出去的剑,生生偏转的方向。
灼云手中的利剑刺穿了他的肩胛,涵月垂下手,忍着剧痛,看着灼云露出一个迷离的浅笑。
握着剑柄的手有些松动,灼云薄唇紧抿,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有一抹明显的诧异,可是更多的是浓郁到化不开,更看不清的深绿。
涵月心中一动,突然开口,“灼云,若你再见我不得……”
秀挺的眉峰听这话,立刻皱了起来,灼云眼瞳中有些嘲弄的光。
涵月微张着嘴,喉头涌起许多苦味。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苦味之下。
灼云,若你再见我不得,可会想念?
后半句话,他问不出口。或许是不想说出口,或许是害怕听到灼云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涵月轻轻闭上眼,将眼底涌上来的潮意压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他猛然赤手握住剑身,身子后退半步,将剑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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