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鹤纳闷极了,提议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季大夫家中取药?眼下也只能先听听那季老大夫怎么说了。”
余江村不过几十户人家,季大夫家在余江最边上,他一早便再三嘱咐过,并不算难找。索性,他们便踏着泥泞的小路直奔而去。
然而事情并未像薛鹤想的那般顺利。三人在赶到余江时,江水滔天。季大夫家在余江最沿岸,这一时间,那水势如猛兽一般袭来。
江水卷起半边天,已有吞下万里山河之势。海天相连,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朝着那岸边覆盖而去。
薛鹤想去阻止,却发现根本来不及出手。他掏出金扇,窜到半空中煽动水面令其转移。
过了良久,席卷起的大风好不容易水势平息了一些,却也冲垮了边上十几户人家,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季大夫家中。
薛鹤直接落在边上的镇江石上,双手负于身后,高高俯瞰,这水势分明就是冲着季家去的!
雀榕同薛言急急忙忙走到镇江石下,这里地势颇高,亦能瞧见远处景象。江水来得快,退得也一干二净。彼时的狂风巨浪横扫过后,地面上狼藉不堪,屋瓦被掀了个底朝天,四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景象。
有人哭,有人喊,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逃窜。
他们低头瞧了瞧,不远处就看到季大夫抱着出门去的药箱子,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家跑去。
薛鹤众人迟他一步到的。来时,此处已被巨浪冲垮地不成样子。季大夫不顾一切,拼命朝着四处寻找,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他们在那山脚下找到了季大夫父亲的尸体。
地面上还有其他三五具的尸体,令人不寒而栗,被水浸泡的尸身浑身肿胀发白,有些眼珠子都是往外瞪出来的,好不吓人。
薛鹤三人一直站在季大夫身后,此时亦不知如何开口,边上那幸存下来的村民哭声震天,众人赶紧去帮忙救人。
再陪着季大夫安葬完季老大夫的时候,路上早就昏暗不清了。
“我祖辈便是驻扎在这里的,我劝过家父搬离这里,他偏偏不肯,如今……”季大夫开口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如今眨眼之间,什么都没了。”
“节哀。”雀榕安慰道。
季大夫是大夫,见多了生离死别,轮到自己身上,也好似早预料到一般,没有特别崩溃,只是难受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眼下又帮了他不少,于是又开口,“我父亲病的时候,就一直说他见过妖怪,说他对不起那个妖怪。呵呵,哪里来的妖怪,现在是那妖怪来要债了吗?”
“什么样的妖怪?”薛鹤敏锐地察觉,此事一定有关。他也知道季大夫眼下这种时候故意提起这事儿,想来是想报答他们。
季大夫坐在地上,苦笑,雨水落在他全身,寒入心骨,“他经常疯言疯语的,也不知道哪句话可信。他说那个妖怪,头上长着一对角的。他还说那角长得像鹿角似的,难不成是鹿妖吗?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薛鹤没有回答他,十年前的邺城,妖怪纵横,也不是不可能的。
季大夫继续说道:“我爹还说啊,那时候村长病了,村民抓住了那妖怪,就把那对角割下来,给他当药引。后来那妖怪不知怎么得了怪病似的,浑身长出鳞片。”
听到这儿,薛鹤微微皱眉,只听季大夫又继续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以前,这儿的‘龙王嫁女’不叫‘龙王嫁女’,他只叫山神祭。山神祭,祭的都是满十岁的女童。”
薛鹤一转头,发现雀榕也在仔仔细细地听着。季大夫这话讲得,跟那山灵说的对上了,活祭女童。
季大夫看了他们一样,知道他们心中疑惑,苦笑道:“那些被选中当祭品的女童家中都是一些贫苦人家,大多数的都拿了钱就搬走了。余江村是个是非之地,是个让人伤心之地啊!”
“搬走?都搬去了哪里?”薛鹤问道,如此一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搬哪里去都有,反正不在这里。”季大夫又说,“你们不是想知道十年前嫁的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吗?十年前他们祭的,不是余江村的人。”
第31章
听到这消息,薛鹤自然有些诧异。可再细细去问,季大夫也不清楚了。此番,他只不过是将他父亲那些“疯言疯语”当成真心话来讲给他们听。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知道十年前事的那些人,大多不在了,要么搬走,要么都是一些老人家,他们是不会开口的。”季大夫说,“几位公子白跑一趟了,如今家父没了,药铺也没了,我也不能再给你们什么了……”
“季大夫节哀。”薛鹤说道。
季大夫反而没怎么情绪,只是说:“倘若家父说的都是真的,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
此地不能住人了,雀榕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将身上所带的所有积蓄都交给了他,“带的不多,这便算诊金了,当作谢过季大夫救命之恩。”
被硬塞到手一叠银票,季大夫在这小渔村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连忙吓得不敢收,“小公子本就并无大碍,这份诊金太过贵重了。”
雀榕没有回收,反倒硬塞他手中,“他状况不好,我心中本就不安。可若是出了事,岂是这份诊金能救得回来的?当作买个心安也是值得的,季大夫你就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吧。再下几天的雨,余江村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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