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绢子替罗礼抹去满脸的泪痕,
心中默默叹道“活人都是多么的可怜”,尘封已久痛楚也的被感染触动,延连着血肉
缠上胸腔。他抚着罗礼的下颌轻轻道:“二爷,你家的宅子不寻常,虽没有横生鬼魅
却满是暗影交叠,各式各样冤仇困苦叫我瞧不分明,钟二郎又不能追寻痕迹寻过来,
我日日怕得不能自已,魂不守舍好似惊弓之鸟,只想早日出去与钟二郎重逢。”罗礼
攥住他的手,止住泪水柔声道:“这里能有什么?你跟那道士来宅子驱鬼,却不知这
一家早沾满人间血污,寻常鬼魅哪里敢作恶。只有人,酸着心,冷着脸,好像一把刀
,生生往皮肉里剜,逼着人去死。”他松开湛华,怔怔瞧着墙板道:“总会让你走的
。我也要出去。我小时候时常想出了宅子买下南方的小岛,土地上开满叫不出名的野
花,找工匠盖一栋栋白色的房子,屋顶累得又高又尖,透过窗户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
洋。那些左右为难的抉择都被浩瀚波澜阻拦住,待我死后就跟小岛化作一体,遥遥张
望着自己住过的地方。”
湛华心不在焉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务必也带上大爷,他嘴上不说,心里
总是记惦你。”罗礼想一想,抿着嘴唇冷笑道:“父亲将一切寄托在我身上,我单单
为了哥哥辜负他。兄弟啊,手足情深血脉相连。我们算哪门子兄弟。”他心中隐忍了
太久,见湛华本是不要紧的对象,此时终于按耐不住倾诉,将湛华扯到身边道:“有
一年,罗祝心血来潮带我出宅子,我那时候还小,听得能跟他出去,哪有不欢喜的,
一路上欢欣雀跃几乎蹿上云端,途中忽然收到父亲的暗告,叫我好自为之一切小心。
父兄积怨已久向来不合,我也是自幼耳熏目染听得端倪,知道父亲执意百年后由我继
承家业,招致哥哥忿然不快,一边恨不能除我而后快,一边又作一付表面上的祥和样
子。奈何我自小同哥哥一起长起来,他待我体恤有加,兄弟俩哪有不亲昵的道理,纵
然瞧清楚明争暗斗,也是揣着明白作糊涂。然而心中毕竟藏了揣测,又不堪旅途劳顿
,不久便大病不起,只得耽搁在旅店里,那些日子哥哥便在一旁衣不解带细心照顾,
我欢喜的不能自已,仿佛能感觉日子从指尖缓缓滑过去,日日夜夜都望着他,几乎舍
不得眨眼睛。”
罗礼翘起唇角微微笑起来,飘忽着眼神又说道:“哥哥在家中并无根基,在外面却愿
为人两肋插刀,颇是结交到一群走卒门客,若有事发皆愿替他提头卖命。我们住在旅
店里,白天夜里常常会有生人走动,我起先并不留意,后来忽然想起父亲传来条子叫
我‘事事小心’,猛然之间汗如雨下。哥哥待我并不似我待他。有一天夜里,我在床
上半梦半醒,忽听到卧房外门细碎的言语,抬起头仔细辨识,却是有人问‘杀不杀?
杀不杀!’我不由惊怔住,恍然明白对方按捺不住终于欲有动作。哥哥那一次带我出
游本是处心积虑,我向来身体孱弱,若是在途中遭遇意外,任凭父亲如何悲愤恨恼,
罗家的出路也只剩下一个。他的门客争先恐后出谋划策,悄声喊着要他用刀、用枪、
用绳索,推开门板屠之后快。我一直发着愣,心中反倒没了怕,那一夜雷霆万钧却未
闹出声响,我平安无事活到天亮,然而身上疾病更甚,高烧不止几乎没了气息。我只
瞧见漫天飞上昏黑的阴影,扯着他不住喊‘我头疼、我头疼!’兴许哥哥以为我命不
久已了,恐怕自己手上平白染上兄弟血,便改变主意将我带回家,父亲见到我们果然
勃然愤怒,命人将他狠狠打一顿,又喝令我以后再不准出家门。自那之后,我们兄弟
渐渐生分起来,哥哥有意无意躲着我,纵使偶尔露出笑脸来,也转瞬化做冰凉。我只
有这一个兄弟,从小到大对着他长起来,大爷心系红尘欢乐无暇旁顾,我却只能看着
他。”
罗二爷轻描淡写将常年积压说出来,湛华不禁大吃一惊,然而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
心想这一家人竟有如此的纠怨,一个面若忠良处心积虑,一个不动声色内存丘壑,明
争暗斗纠缠不休,既恋着镜花水月虚凰假凤,又不甘红尘苦短付水东流,表里爱恨能
存几分虚实?然而无论真情假意皆为过往云烟,好比自己生前精于算计,为那蜗角蝇
头空空欢喜,到头来大梦得归,胸中五味杂陈无可言诉。罗里揉着额头道:“我脑子
忽然又疼起来,那里面住着两个小人,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日日夜夜吵闹不休
,生生要将我从中扯开。我受这折磨生不如死,哪一天再熬不住,索性将脑壳劈开,
揪出那小人挫骨扬灰,看究竟还有谁敢作乱。”他又呆呆张望了一会儿,平躺在床上
轻轻道:“我倦了,再不想见人,你到屋外去,不要看着我。”
第87章
湛华浑浑噩噩走出卧房,挨到前厅寻一片地界坐下,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稳,仿佛有
什么压在胸口上,百般揉搓反复挑拨。过一会儿他筋疲力尽了,起身将卧榻收拾干净
,披一条毯子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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