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不由撞在对方后背上,腿脚不支几乎又跌倒。绛尘见状忙伸手撑
住他,湛华挣扎着站稳脚,强打精神定神朝周围张望,才知道自己原来已逃出廖宅,
刚刚那场奇异凶险被甩到高墙后面,土坯里好像囚进张牙舞爪的兽,废垣之后伸出干
枯的藤蔓,仿佛嶙峋枯骨招招摇摇,一股凉风沿着脖子蹭过去,硬将他满身冷汗抹下
来,森森凉气渗入骨髓,湛华打个激灵长抒一口气,惊魂不定似是又活过一回。
灰白的天上又飘下细细小雪花,白莹莹的细冰坠在发稍上,湛华吁吁喘着气,扶着墙
壁弯下身子,雪花缀在头上化成水,留下细密晶莹的水沫子,一股寒风卷着冰渣刮过
,几乎要将他吹得摇摇欲坠。绛尘恐怕再生变故,跨步过去一把扯起他,也不顾对方
头晕腿软寸步难行,昂首阔步转身又走,直到鬼宅被远远舍至身后他才渐渐放下心,
回过头朝着湛华瞟一眼,却见对方衣冠不整冻得缩肩拱背,脸上青红交揉触目惊心,
因刚才屋里晦暗不甚清晰,这会儿见了不禁大吃一惊。绛尘忙掏出绢子递过去,湛华
伸手接了垂头轻轻擦拭鼻血,他心中不颤悠悠猛然一紧,挨近了湛华轻声问:“你饿
不饿?冷不冷?我带你吃点东西再换件衣服。”湛华捏着绢子脑袋晃得像波浪鼓,雪
白的腮上犹存着一痕血迹,绛尘犹忧郁豫想替他抹下来,手举到高处又颓然落下,斜
转开眼睛目光游离,万千话语缀于唇边,刚张开嘴却被冻成冰跎子,一颗心仿佛笼中
困兽拼命挣扎,恍然瞧见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映于面前,前世今生呼之欲出,终究支
离破碎无从言语。他心中好像掀起惊涛骇浪,默默涌出个绝决的念头,只想寻个缘由
将上辈子分辨明白,如此也不枉自己一网烦忧,若果两人前世缘分销尽,他自当斩断
念想与这鬼划分泾渭,从此了无牵挂专心修为,也算一了百了天大的好事情,然而如
若万一他俩果然余情未息,那又该如何向湛华袒露心迹?绛尘思来想去,不由悲伤凄
楚痛不欲生,恨不得当既将自己灵魂脏器剥挖出来,鲜血淋漓袒于案上。
湛华哪知他这般苦楚纠葛,不待绛尘出声忽然轻轻啜道:“我不挨这里,我要回家…
…”这声音又轻又软像花瓣坠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纹荡向石壁,绛尘万般无奈呼出
一口气,刚才涌出的力气化作一团柔软糊涂,强自将各式句子硬咽回肚肠,面上又换
出一付冷然淡漠,昂起头来淡淡道:“我今天有一场法事要做,你陪我跑一趟,成事
之后自会送你回去。”道士斩钉截铁执意要让对方跟随,湛华满心狐疑不明所以,奈
何身单力虚无从反驳,只得唯唯喏喏点头应承,垂头丧气勉强挪步。道士一只手仍钳
在他胳膊上,仿佛生怕湛华一溜烟跑了,连拖带拽奋步前行,对方轻轻“嗯”一声,
仿佛受了疼耐不得委屈,绛尘听得如此连忙松卸开手劲,唯恐湛华体弱跟不上,不知
不觉缓下步伐。湛华歇息片刻渐渐不比先前难过,头脑清醒默默筹谋前后,他两个各
怀心肠不知不觉行至市区里,偏僻路上人烟稀少,趁着漫天掀起的风沙,迎面忽走上
一个年轻村妇,扎了葱绿头巾裹着花棉袄,怀里抱了个尚不会走的孩子,手舞足蹈嚎
啕大哭,妇人一边哄慰一边低声忿骂,焦急匆忙与他俩擦肩过去时,孩子痛哭流涕涨
红面庞,仿佛泄出所有积怨痛恨这个新世界,湛华禁不住好奇望去,眨着眼还未瞧清
幼童的样子,却隐隐听着道士喃喃自语道:“你急什么,恼什么,日后要哭的时候长
着呢。”
绛尘拽着湛华走到路口便不再前行,道路一侧磐着青黄的山岩,另一侧荡漾着一望无
际的麦田,橙红的太阳缀于天边,仿佛快走几步便能一把揪下来,湛华偏着脑袋痴痴
观望,心道钟二郎出了商场寻不着自己不知该要如何暴跳如雷,原本说好了晚上要吃
炸鸡饭,淘净了米腌好了鸡只差人来下锅。他晃着眼睛胡思乱想,忽看见远处驰来一
辆车,风驰电掣扬起漫天黄土,仿佛腾着仙云飘然而至,稳稳当当停在自己跟前。车
门打开走出个年轻司机来,毕恭毕敬请道士上车,绛尘低声对湛华道:“我带你去一
户姓罗的人家,那户人规矩大,你紧紧跟着我莫要走丢了。”湛华愣愣点了头,随着
绛尘一同坐进车,屁股还未挨稳便被人拿黑布蒙上眼,他心中一惊强自不动弹,眼前
顿时被一团漆黑遮掩住,车子平稳在路上行驶,车厢里一片沉闷静默无声,湛华头回
见这架势,只觉自己像被装进个铁皮匣,禁不住微微扭动挣扎身体,绛尘这一时也被
蒙住眼,在黑暗里摸索着欲要挨上他的手,湛华猛然触着个冰冷的指尖,唬得全身一
颤呆若不鸡,连忙不动声色抽回手去,缩起身子再不敢动弹。
他迷迷糊糊不知被车载至何处,劳累困乏昏昏睡过去,眼前不时晃过钟二郎的面孔,
一会儿敲着锅底喊他起来做饭,一会儿又弯下腰嘻皮笑脸捏他的鼻子,心急如焚忐忑
难安,满心只想快随钟二回家去,奈何身子沉似铅块如何也挣扎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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