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跳下床,套着一双人字拖奔下楼去。湛华扒在窗台向外张望,满眼只瞧见漆黑的浓夜,过一会儿钟二“嗒嗒”迈步返回来,手里拎了条大黄狗,斜着一只耳,歪了一只眼,一身皮毛邋里邋趿,好像刚从泥坑滚出来。湛华寻了个纸盒子让狗趴进去,他凑近了一端详,指了狗嘴问钟二:“它牙上仿佛有血迹。”钟二郎扒开狗嘴往里瞧,那条狗悲愤交加奋力挣扎,前后四蹄一同扑楞终是从钟二手里逃脱开,撒着丫子没命往外撞,趁着房门没关严,“呲溜”一声窜到门外边。
钟二郎带出三分惋惜道:“我小时候就想养条狗。”湛华倒松开一口气,绞了毛巾替他擦净手,好言好语哄他睡下。钟二郎窝在床上咂了半天嘴,脑袋好像个波浪鼓摇来晃去,好一会儿又幽怨道:“听人说狗肉很好吃。”
这栋大厦高耸阴森生人莫近,实在是招魂探鬼绝佳择处,纵是个把人前来凑热闹跳楼自尽也不足为奇。只是女鬼每夜里都要拖着步子从钟二门前曳过去,她摇摇晃晃爬上天台,苍白的身形从楼顶纵身飞下,影子像箭一般掠过窗口,引得楼底的黄狗狂声吠叫。湛华被吵得醒过来,烙饼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扰得钟二不得安稳,抬起胳膊把他掀下床,过一会儿听不着动静,不免又要心里发虚,睁着一只眼四处寻望湛华滚到哪里。他几天几夜受这折磨,一对眼珠子熬得通红,女鬼每夜风雨无阻赶来跳楼,钟二心里暗自思忖:“休怨老子口下无情,实在是你忒讨人嫌。”
第31章
钟二郎笃定了主意,这一日起个大早,吃完了饭便扎进厨房忙活起来。案板上摞了黄瓜柿子心里美,他又拿油盐酱醋兑好汤头,回过脸对湛华道:“你晚饭做得清淡些,等那鬼再出来,老子配着小菜正好加一餐。”湛华依计应了声,撑了伞去外面买二斤生面条,回来时正遇见公寓的管理员,靠着门房晒太阳。他走上前打一声招呼,那人虽是长年住在鬼楼里,却只有每月收房租时才敢奋勇当先,冷不丁听这一声唤几乎瘫到地上。湛华见状忙笑道:“大白天的你怕什么。”管理员瞧着他抹一把汗道:“您兴许不知道,前一阵有个女人爬上大楼跳下来,半边脸被摔得粉碎,血花溅出十几米。后来便有人称半夜里能听到脚步响,我拿了手电上楼查看,等到大半夜,竟真见走廊尽头晃出个影子,白纱似的飘到顶楼上,现在想起来脊梁都要打寒战。”
湛华徉作惊奇道:“那真是吓煞人,你可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要死?”管理员猛然来了兴致,叉着腰口若悬河讲起来:“那姑娘本还未出阁,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相上个有妇之夫,日日吵着要跟那男人共携连理。她父母自然不答应,女孩发了狠心跟男人私奔出来,二人在一起住了没几日,男人便打起退堂鼓,抛下女孩返回自己家里。姑娘又羞又愤,家已回不得,自己又无谋生之法,一气之下便走上死的路子。”湛华目瞪口呆道:“您知道的倒清楚。”管理员指了指门房,他依势望去,见屋里摆着一厚摞报纸。
管理员撇着嘴又道:“还有更唬人的,那个男的也下场也怪诞。”湛华忽然问:“女人死时身边可是跟了一条狗?”管理员笑道:“她自己都不顾命了,哪会带上狗自杀。”湛华若有所想点点头,他回到家烧水煮面条,切了案上摆的菜蔬叫钟二就着吃。钟二郎几口喝完了面条,搁下饭碗巴巴瞅着秒针往前转,愁思苦等候着夜晚到来。
时间分分秒秒晃过去,眼瞅着已过了午夜,钟二郎敞开门垂涎三尺等着女鬼经过,湛华替他切好葱丝萝卜丝,浇了汤头盛进盘里备着。忽听着走廊深处一阵脚步,响声又脆又疾远远奔来,他不待仔细思量,脱了缰绳一般直冲出去。湛华忙跑到门口瞧热闹,只听一条狗连声嚎叫,兴许是瞧清钟二郎的面孔,狂吠调子忽而换作哀声呜咽,未经几番耽搁便被钟二压解过来。湛华见果然又是那条黄狗,抓了些黄瓜丝喂给它,黄狗脑袋一扭不屑去吃,恨得钟二朝它头上打一巴掌。那黄狗渐渐瞧出些许门道,伸着舌头尽显出奴颜婢膝,摇起尾巴卖力讨好,钟二发了善心松开手,黄狗忙不迭躲到远处。
女鬼仍是迟迟不肯现身,钟二郎灵机一动称要到楼下等,湛华瞧他乘着电梯下楼,揉着眼睛正要关门睡觉,迎面拂过一丝凉风,像一枚指甲尖挠在脸颊上。他凝神屏息在黑夜里观望,视线里渐渐浮出白色的身影,缺了半张脸的女鬼在走廊上缓缓挪动。女鬼步履蹒跚走到湛华身前,脚步忽然停下来,她身上一颤缓缓转过头,扭曲面容上似乎展开笑颜。湛华便也对她笑一笑,轻着声音对女鬼说:“你已如今死了,不必再跳楼。”女鬼仿佛没听着,转过脸去继续拖曳身体,湛华细细打量才发觉,女鬼满身的骨头都穿透皮肤捅出来,每行一步便牵连着碎骨刺进内脏,皮肉如绵帛般撕裂,挂在骨头上飘飘荡荡。他禁不住动容,几步赶上去阻拦道:“你放不下过去,便永不能转世,每夜都要回这里经受死前的折磨。”女鬼再往前走,他张开手上前拖曳,两个鬼不由得纠扯起来,湛华的指甲从女鬼面颊上划过,那一寸皮肤被剖开,苍白的肉皮翻卷出来却透不出血迹。
旁边的黄狗忽然高声叫吠,摇头摆尾奔到女鬼身前,前腿离地似要扑将上去。女鬼被死纠缠毫无神智,绕过狗缓缓朝前走,湛华从后面紧跟着她,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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