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呜呜喊“mī_mī”。老头儿一张脸熏得比泰国人更黑,眉间攒作一团,指着小伙怒喝道:“付伯!付伯!你到这里做什么!”转过头又对左右道:“都没是生眼睛吗!还不把大少爷送出去!”下人得令忙奔上来,傻少爷连滚带爬撵着小狗跑,泰国人与老妇不依不饶斗法,钟二郎扯住个丫鬟给人要一捧瓜子吃,眼见满屋里闹作一锅粥,廖漾厢沉声怒喝:“都停下!都停下!”颈上的人头随他一同吱呀乱叫,一口气没喘稳,翻着白眼便要厥过去。
下人忙蜂拥上来替他送水捶背,老头儿喘了半天终于缓过气,底下的人也渐渐收敛住,只有傻少爷还嘻嘻笑着闹小狗。廖漾厢忙喊:“玉金秋!玉金秋在哪!”门外有个男子闻声进来,穿着白绫褂子,梳了光光的头,乍一看瞧不出年纪。他见少爷正撒泼打滚,上前恭身劝道:“吆,阿宝怎么又不乖,待会儿吃年糕可不给你了!”大少爷名作廖付伯是个傻子,一听这话窜起来喊:“年糕不好吃!阿宝要吃蟹肉包子!”他自己絮絮叨叨随玉金秋出去,廖漾厢深叹一口气,仿佛比先前更要苍老几分。
经这一场混闹,老头子再支撑不住,由人搀着送出厅堂,屋里各样奇人异士暂至厢房歇息。老妇人牵着鬼趾高气扬率先走出门,泰国人咬牙切齿跟在后面,钟二扯着湛华哭诉腹中饥饿,一瞄眼瞧见道士死盯向自己,撇着嘴回瞪过去。湛华随着他回头去看,却见道士转身出房,他俩个也随着下人往外走,一出门正见道士被玉金秋唤住,对方轻声笑道:“绛尘道长难得来一趟,过去瞧瞧我们阿宝,近来总是跌着撞着,可是该去捐个替身?”钟二心道:“那傻子,能活到如今已是不易,还要捐什么替身。”
他俩被送至东厢一间屋里,老房子弥漫着一股终年不退的霉腐,案台上燃一支檀香,斑驳墙皮纷纷往下坠落,钟二郎战战兢兢站在屋中间,生怕将房子碰散了,幸而下人殷勤送上饭菜,他才渐渐的高兴,甩开腮帮子狂吃滥饮。湛华端着茶满屋里打量,见泛黄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纸页上描了个旧时的女子,梳了一条油黑大辫子,侧着脸把玩一串紫藤花。他挨近了再去瞧,美人的眼瞳似在纸上晃动,漆黑眸子里藏着一汪水,怀了愁烦忽明忽暗,他心里忽的一惊,见美人眼皮轻颤,一滴泪水从纸上滑下,正滴在茶杯里,泛出血红的涟漪。湛华往后退一步,画上的人又不动弹,再望向茶杯,内盛茶水清澄,哪还有一丝血迹。
湛华随口问:“这画的是哪一个?”替钟二郎添饭的小丫头抬眼瞧向他,犹豫了半晌低声道:“听说是过去的姨奶奶,没在这屋里住几天就过去了。”钟二闻声也瞟一眼,见面前菜肴琳琅丰腴便也没在意。他尽情扒着饭,米粒子飞了满脸,湛华又哄着丫鬟将宅中情形一一道出,小姑娘平时听了不老少,自己又略添油醋很是说出一通。原来这廖漾厢是个没落世家子,早年靠赌石博得富贵荣华,正房太太十几年前故去了,膝下育有子女三人,大少爷唤作廖付伯,五岁能吟,七岁会联对,可惜长到十来岁竟生一场大病烧成个傻子。二爷廖付仲体貌倒康健,只是身为庶出不受老爷喜爱。另有位小姐名廖小宛,多年前便嫁出去。她咽了口唾沫,毕竟不敢大肆谈论家主,又转而说起请来的法师。生了死人脸的泰国人唤作扎伊尔,几年前就练到飞头降,脑袋能飞出躯干去害人,最是胸襟狭窄睚眦必报。养鬼的妇人善走阴,因自小目盲便被唤作盲婆,嗜钱如命孤寡无依,听人说她腕上的镯子便是拿亲生女儿溶了金水铸成的。四白眼道士法号称作绛尘,惯在在宅子里走动,平日寡言少语阴沉着面孔,常跟老爷传经布道。
湛华正要再问些别的,忽听门外低声唤:“钟大师!钟大师!老爷请您速至厅堂里,施展法术去除魔障!”
第21章
钟二郎将碗底刮净,又舀一碗汤“咕嘟咕嘟”灌下肚,外面的人再三催请,他才恋恋不舍出了门。湛华瞧着钟二离开本想跟丫鬟玩闹一阵,那姑娘却坐立难安说屋里有股阴冷,收拾了桌上碗筷便匆忙逃出去。他独自呆得无聊,走出房间到外面闲逛,沿着回廊信自漫步,眼前现出郁郁葱葱花叶烂漫,又有怪石嶙峋纵横拱立,一群蜂蝶绕着香花闹嚷,才知道自己逛进花园里。湛华只觉异香扑鼻,禁不住走进花草深处赏玩,忽听见不远处有人欢闹,他寻声过去,却见廖付伯趴在草丛里逮蚂蚱,一旁守着玉金秋,一手捧糖糕,一手捻着绢子含笑而立。
玉金秋也瞧见湛华,知道他是廖漾厢请的客,忙将他招呼进树荫里,廖付伯是个人来疯,瞧见有生人过来,似个撒欢的小狗往湛华身上扑,玉金秋哭笑不得忙将他斥开,随手拿绢子替湛华抹下身上沾的泥手印,殷勤态度倒叫湛华不好意思,抬眼见他一对明眸好似秋水盈盈,姿仪温柔观之可亲,遂更添了好感,立在树下与他闲话。玉金秋道:“今个儿就瞧见您在大厅里,那一群法师道士都有什么本事?可是能救得了廖漾厢?”湛华被问得语塞,玉金秋又笑道:“生老病死本就是注定,何必要强求。那绛尘师傅常在宅里走动,能舞着池中的水花化作一条长龙,被宅中上下当作神仙转世,却仍是医不了廖漾厢。我曾经有一双天眼能洞察天机,可惜如今已荒废,找到师傅去求解,他也说,一切皆是注定。”他无缘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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