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幻化身形,轮廓形状一层层褪去,仿佛在光芒中抽丝破茧,待一步步行到湛华
面前时,面貌俨然恢复成孩童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温言不语时也有一付恬
静样子,竟是钟二郎的兄长钟大爷。
湛华原就惧怕钟大爷,如今见到对方阴着一张脸,不禁唬得往后退去两三丈,满面通
红全身僵直,恨不得将身体缩成一条线,小心翼翼滚进地洞里,垂下脑袋不敢出大气
。钟煌懒洋洋歪着头,瞧着湛华爱搭不理,原来钟大爷本就有无所不能的手段,先前
因故化作成人姿态,可巧路上正撞着湛华,胆大妄为在地府横冲直撞,被阴兵阴将追
杀得仓惶奔逃。过去弟弟守在身边时,他待这鬼魂尚留一分薄面,如今钟二郎被困进
阴司牢狱中,钟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到湛华更加怒气不打一处来,奈何这鬼本为
钟二一再陷入困境里,既是相遇总不能置若罔闻,只得出手救助将他送回人间。钟煌
笃定了湛华吃过苦头再不会胡闹,必定安心留在人间界,回到房中与龙王继续玩闹,
待到欢乐困乏相拥盹下去,迷迷糊糊正睡得黑甜,城外的差使突然来报,称自己放归
人间的鬼魂竟又找回来。钟煌气急败坏坐起身,万般无奈只得舍下怀中温柔乡,龙王
还紧紧缠在腰上,他小心翼翼拉扯开对方,不堤防被狠狠甩了一尾巴,顾不得疼匆匆
跑出屋,一路上跌跌撞撞赶到城门,风急火急赶来迎接弟弟的心肝,面上颜色自然算
不得好看。
湛华怯生生望一眼钟煌,眉头紧锁低声道:“哥哥,多谢您上一次出手搭救,也请救
救钟二郎。”钟煌本是刀子嘴,满面轻蔑不以为然,挑起眉毛冷笑道:“你不必喊得
这般亲昵,我当之有愧受用不起。钟二郎如今被押在阎王殿,好吃好喝服侍周到,他
既是胆大包天招惹了鬼王,命途不济身死人手,横竖不过等待轮回再活一辈子,何言
什么搭救不搭救。况且我也不过是区区阶下囚,纵是听你求破了喉咙,又有什么办法
相救?”湛华几乎将脸埋到胸前,这鬼一路紧赶慢赶力尽筋疲,千难万难终于行过黄
泉,待立到城楼前,被森森铜墙铁壁压得抬不起头,恍惚间已明白大势已去,单凭自
己绝进不了地府,一筹莫展心乱如麻,无限凄伤怆然悲痛。他凄凄然暗自思忖,心想
这一次或许果真到了注定的劫数,与钟二的缘分业已销尽,彼此原该各奔东西,奈何
一腔心思仍烫着皮囊,蚀心灼骨终不得解脱。湛华目光澄明缓缓抬起头,有一样东西
从魂魄中缓缓抽出去,明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命里注定终究强迫不得,恍然之间从头
到脚孑然轻快,因为再没有顾及,心如死灰反倒勇往直前,经过困惑危难一波三折,
言语上渐渐失去先前的斟酌客气,面目沉静凛然道:“我们往日过得太快活,时间像
长了翅子从身边,如今落到这田地,无论如何都要再见
一次钟二郎。你若不愿意帮忙,我只有支身硬闯进城里,哪怕被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魂飞魄散终无悔恨。”
钟煌冷眼立在旁边不言语,湛华目光灼灼定神凝望,苍白脸上没有一丝神情,面目工
整眉目清晰,皮肤凉彻几乎透明。他自死后从没像今日一般凛冽绝然,眼珠上仿佛凝
着冰,身体宛若冰雕寒冱彻骨,开口便提到灰飞烟灭,言语轻快仿佛与己不相干,眸
子里波光粼粼,不动声色咄咄逼人。钟煌心中微微惊异,思量片刻冷冷笑道:“你不
必故意出言挑衅,我也不是百无用处,自然能带你进城见钟二。然而万事万物都是不
能随心所欲的,你原本不够资格走进地府中,倘若当真想见钟二郎,须得依照前世孽
果历经因果惩治,待洗净铅华重归至忘台,沿途岸上风光无限,钟二郎兴许便等在那
里,你们有缘定能够相见。”湛华听话上前一步走,钟煌目光闪烁继续道:“如若你
们见不到,你只有独自去投胎,下一世却不能再生做人类,化为蜉蝣朝生暮亡,从此
断了所有怀念的欲想。然而纵使你们再重逢,也不能确保还能在一起,万事全凭各自
的造化,我只做个引路的,不会插手到其中。”
钟煌飞快转过身,地府城门缓缓打开,湛华连忙追随上去,又听对方幽幽道:“难为
你与钟二郎好一场,我但凡有余力也愿意帮一把,只是他毕竟被关在阴司重地,守卫
森严不能够轻易得见。倘若你改变主意不再去寻找,好像上一次直接到忘台投胎,我
还可以替你布置。”钟大爷难得一次替人着想,湛华听罢想也不想摇头道:“我们呆
在一起早已经习惯,少了他,再活一世也没意思。”钟煌扭过头看着湛华,对方迎上
他的视线,目不转睛含笑道:“你在人间并未呆过多少年,哪里知道活着也是件痛苦
的事情。”
钟煌唇角勾起一丝笑,回过头再不理湛华。他大步朝前身形飘忽,流苏长袖飘舞飞扬
,匆匆走在昏黑地府中,好像空灵水仙轻轻摇曳,整个身体仿佛散淡淡的光芒,在无
边黑暗中却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湛华像只飞蛾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眼瞧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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