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奋战。
然而他却无法也不敢揣测,北辰胤在朝堂之上举目仰望时候的心情。那人锐利透彻的目光下,看到的究竟是九五至尊,还是血肉至亲——自知晓身世以来,元凰再未同北辰胤单独相处,只在每日上朝时候远远见到那人,同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的下跪。每次北辰胤站起的瞬间,他的胸口都会觉得闷涨,好像父皇出殡时候那样,充满了无力回天的绝望。北辰胤是赐予他生命护卫他成长的人,如今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日复一日地对他屈膝跪拜。这种荒谬举动所带来的无奈疼痛,连他都能深刻感受,在北辰胤身上又会是何等的蚀心腐骨。元凰起先宽慰自己说,这本正是北辰胤想要的结果。然而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非但未能减轻元凰的惶恐,反让他更无法抑制地觉得心疼。他一面在朝堂上不断躲闪着北辰胤的目光,一面又想方设法要看清楚那双眼睛里是否藏有自己惧怕又期待着的情绪。元凰唾弃矛盾挣扎的自己,更不愿意让理应无关痛痒的烦恼长期侵扰心神,他需要面见北辰胤寻求一个事实,却又在下达诏命之后苦恼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另一个人。
北辰胤奉诏入宫,不见起伏的神色让元凰无从得知他们其实正烦恼着同样的问题。元凰赐死江修虽然行事隐秘,却终究逃不过北辰胤的眼睛。他知道元凰对江修很是重视,哪怕遇到危及性命的大事,都未必舍得痛下杀手。他因此推断江修定是掌握了关于元凰身世的某样证据,不但背叛了朋友对他的信任,还构成对帝位的巨大威胁,才使得元凰狠下心来,将往日情谊一笔抹杀;他也因此怀疑元凰已经通过江修查证了身世,不确定元凰此次招他入宫是否含有试探的成分。他固然盼望能同元凰相认,却也宁愿元凰一直带着皇朝太子的身份,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大多数方满弱冠的青年正开始学习养家糊口,元凰却要事无巨细的打理一个帝国。地位愈是显贵,行事愈需三思——庶民有失,师父责之;臣子有失,百姓指之;君王有失,却是天下万民悠悠之口共讨之。元凰命中无幸,满负重荷,若真有欺世背君、弑亲叛族的报应,北辰胤只愿尽数承担,绝不肯将元凰牵连其中。
元凰见到北辰胤的时候已是戌时,养心殿里点起了灯,比昔日的太子东宫更为明亮,将来访者的神情样貌映照的一清二楚。元凰脱去了朝服,坐在厅中等待,看起来就像是做太子时的样子。北辰胤传唤过后入得殿来,将卷起的马蹄袖口翻下,前膝点地,口称万岁,觐见之礼半点马虎不得。元凰声音平稳的让他起来,惊觉一段时间的疏远之后,曾经销声匿迹的紧张心慌再次卷土重来。他那时以为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之后却从未在月吟荷那里体会。他清了清嗓子,镇定下来,说出早就想好的开场:“此前流言横行数月,弄得人心惶惶,将三皇叔也牵涉其中,侄儿万分过意不去。”
“皇上切莫如此说。”北辰胤答道:“臣若不能为皇上分忧,方是过失。”
“朕此番得登大宝,全赖皇叔鼎立相助。”元凰听他语气秉公,便也不再以小辈自称:“弄三平一介无胆草民,想是受了有心人的撺掇,皇叔可有线索么?”他一面说着,一面注意北辰胤的表情,生怕错过最细微的变化。
北辰胤面上不见忧色,只向元凰道:“总是觊觎皇位的有心人,皇上不用担心,臣会全力去查。”——元凰的话语模棱两可,或是有意暗示,或是无心闲话,然而北辰胤计较已定,只要元凰不率先挑明,他也绝不开口点破,只以君臣之礼相待。如此一来,能在暗中帮衬辅助元凰的地方,反会更多。
元凰看不出异样,不禁懊恼起来。他以为自己或多或少是懂得北辰胤的,如今却好像又回到十几岁的年纪,半点猜不透北辰胤的心思。他不甘心,只好找出新的话题:“明日狩猎,你同大皇叔都不来么?”
“大哥疏于骑射,臣亦数年不涉猎场。皇上同伯英仲远一起,方能尽兴。”
“嗯,”元凰点点头:“朕早年就想将圉院西北一角改为耕地,分与农人,登基后终能如愿。此次狩猎,朕想就近前往皇陵附近的猎场,三皇叔觉得好吗?”
北辰胤正要回答,忽然安静下来,微微转头偏向内殿,神色肃然,仿佛在倾听分辨些什么。元凰注意到他的举动,不敢打扰,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北辰胤凝神片刻才垂下眼睛,对元凰作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好像方才的动作仅仅是由于他的走神:“皇上不愿扰民,自然是好的。只是城中风波方歇,皇上出宫要处处提防。”
“朕理会得。”元凰站起来,准备送客。他袖上的金线在不经意中嵌进木椅上的微小裂纹,好像蛛网一样牵扯出几不可见的长长银丝。元凰猛一抬手,金线柔韧不曾断裂,拉扯得更为纤长,将他袖口紧抽出皱褶来。他拿手缠住丝线的根部想要撕断,却因北辰胤轻轻一句“皇上不可”,撤回了力气。北辰胤走到近前低下身去,仔细打量之后动手将金线慢慢地从椅缝中辗转抽出:“即便不是朝服,也还是皇上的龙袍,需得小心对待。”
元凰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臂,淡淡道:“先皇在时也是这样,总说龙袍上身,损毁不得。”
“啊……”北辰胤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如此,是臣僭越了。”
翌日那场例行公事的狩猎最终演变为□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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