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牵着元凰站在殿内候着,母子皆是全身缟素。
铁常焕同神武侯尚未开言请安,长孙太后居然双膝一曲跪倒下来,又去拉身旁尚不明就里的元凰。元凰见母后突然下跪亦是一惊,待到太后伸手拉他时候,却僵持着不肯遵从。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自小受宫中礼仪教导,知道普天之下,从没有天子跪臣下的道理。这倒并非是他对铁将军或是神武侯心生不敬,只是他清楚自己北嵎储君的身份,若是胡乱下跪,是有伤国体的大事。
长孙太后不等两位将军反应过来,抬头命令元凰道:“凰儿,跪下。”
元凰仍是不愿,分辩道:“可是老师同司礼都教过我……”
长孙太后厉声喝道:“跪下!”
元凰吓了一跳,虽不情不愿,也只得乖乖跪倒。两位将军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上前来扶——受了太后太子跪拜大违人臣之道不说,若是传到两位王爷的耳朵里,更是掉脑袋的大罪。
长孙太后不肯起身,一手拽住元凰也不准他起来,垂泪向两位将军道:“先皇盛年而崩,只留下这点血脉,反复叮咛哀家要好生看顾太子。哀家如今心无他念,只愿亲见太子登基礼成,便可追随先皇于地下……”她说到这句,嘤嘤啜泣起来。两位将军碍于礼节,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弄得好不尴尬。铁常焕只得劝道:“北嵎不幸,举国哀痛,还请太后节哀,保重千金之体。”
长孙太后闻言更是伤心,眼中泪流不止,口里说道:“哀家自是为了太子呕心沥血……只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在朝中又无甚依靠。太子年幼无知,哀家又久居深宫……只怕有心无力,有负先皇所托。”
神武侯一生正气刚直,没听出长孙太后话中隐射,只道她是担心元凰无人管教,皱起眉头道:“太后多虑了。太子天资聪颖,又有玉太傅督导,日后必成圣明君主。”
长孙太后又泣道:“有玉太傅在,哀家自然放心——只是太子年幼,两位皇叔皆是德才兼备,广有军心。哀家只怕,只怕日后凰儿行为稍有差池,便招来,招来……”
此语一出,除了元凰似懂非懂,铁常焕同神武侯俱是一震。太后虽说的是“两位皇叔”,然而“广有军心”一句,无疑是特指北辰胤而言。三王爷虽从无逾越之举,先皇在世时候对三王爷的防备却是明眼人都看得真切;而况长孙太后以德行闻名,又受先皇托孤,绝没有信口编派朝中重臣的道理。当年先皇遇刺后,突然将三王爷同神武侯对调,此事本就让人觉得蹊跷。如今想来,那场暗杀必有隐情,兴许便是三王爷的苦肉计。铁常焕同神武侯对望一眼,都推测长孙太后的忧患承自于先皇,并非无中生有。
论理说,天锡王虽有治世之才,却无世子继位。惠王膝下两子,比之天锡王更有觊觎龙座的理由。但先皇一世英明,深谙识人之道,对天锡王爷的猜忌总是事出有因,否则又怎会放着自家文武双全的兄弟不用,而将半数兵权交予神武侯。
神武侯闻言默然不语,仍是将信将疑。一旁铁常焕将军是受北辰禹提拔入仕,可算是先皇心腹。他踏前半步,一撩衣袍下摆,同长孙太后相对而跪,沉声道:“太后放心。太子是先皇亲立,有龙气庇佑,他日登基乃是民心所向。若有宵小之辈妄图异动,铁常焕定拼死相搏,护我北嵎正统。”
神武侯见铁将军表态,亦双膝跪倒向太后拜道:“铁将军所言甚是,老臣也是如此说——臣往边关后,自当时时留心皇城状况。太后尽管宽心,殿上龙椅,除太子外无人坐得。”
长孙太后得了允诺,这才掏出帕子缓缓擦去眼角泪痕,站起身来凄然施礼道:“那哀家同凰儿,就全仰赖二位将军了。”
铁常焕同神武侯深深一拜,不敢在太后宫中久留,随即躬身退了出去。元凰大致听懂母后是担心他不能顺利继位,一直在旁沉默着,待两位将军走远后方询问太后道:“母后,你为什么要问他们,不去找两位皇叔?皇叔们总会帮我的。”
长孙太后神色一凛:“哀家自有主张,都是为了你好。你只需记住,以后少与两位皇叔亲近。”
“可是,三皇叔才答应了要教我射箭。”
长孙太后秀眉微蹙:“宫内武师众多,何必烦劳你三皇叔。”
“那……”
长孙太后轻轻挥手,不等他再说下去:“已经答应了的事,就算了。以后再不许缠着三皇叔。”她说完藏起了方才的脆弱无依,沉下脸转身走入内殿,只留下满腹不解的元凰,让人领回东宫。元凰不甚明白母后的用意,却觉察到以前总是温婉随和的母后,在父皇离开后担负起更多的职责,开始变得像父皇一样不易亲近,不容违背。
密晤两位重臣之后,长孙太后仍是不能放心。她知道元凰一定不会遵照她的嘱咐疏远三皇叔,进而觉得应当给北辰胤一点暗示,让他收敛未来可能的行动。
在淑宁宫单独宣见天锡王的决定,不出意料引来了宫中内侍们的反对。按北嵎制,王公亲贵与宫中后妃等闲不得见面;而今先皇新丧,天锡王又未曾续弦,太后单独召见尤为不宜,若是传出宫去,恐对声望有损。长孙太后闻言不语,但是冷笑:“天锡王与哀家,叔嫂也。商议家事,何须汝等在侧?”
左右侍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六宫之主一直隐而不发的威仪同锋芒,忙不迭地噤声,不敢再置一词。这桩轶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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