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模样,北辰胤的指尖便随着他的动作从额头滑上了发梢,同残夏阳光的温度融在一起。北辰胤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他,注意到了青年的莫名不快,将手移回来抚上他的额头,又轻声说了一遍:“早点休息吧。”
元凰沉默一会儿点点头,本想问他准备何时启程,忽然记起他一开始就将那名高手称为剑客,心中徒生疑惑:“说起来,你如何知道他用的是剑?”
“不知——剑气轻锐,刀气薄利,从江仲逸的描述来看,我猜他用的是剑。”北辰胤说到此处嘴角轻勾,明白元凰心思似的搭上他的肩膀:“当日不愿教人知晓我同玉阶飞曾有旧交,是怕他为难,也是怕二哥生疑。如今你我同心,我若知道那名剑客的身份来历,又何必瞒你。”
“嗯……那大约要去几日?”
“这就但看运气了。”北辰胤展颜笑道:“短则数天,长则数十天。……而且,眉姬的坟墓尚在皇城左近,自迁都以后再未回去看过。这次既然要途径皇城,总该让她知晓。”——他顾及元凰的感受,提起妻子的时候经常只说名字,很少用“你的母亲”这一称呼代替。元凰听完笑笑说了句“这是该然”,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解释道:“我是怕楚王孙知道你不在皇城,乘虚而入”,说完顿一顿,又喃喃加上一句:“三王妃的陵寝,待局势稍稳,我同你一道将她迁来赤城吧。”
北辰胤对他的提议抱以欣慰微笑,没有接话:“趁你伤势未愈离开,他们才料不到我会此时出城。这里有神堪鬼斋留守,随时可同我联络,你尽管放心就是。”他说完见元凰困顿似的眨了眨眼睛,发觉窗外天色已逐渐暗沉。花园另一头的王府厅堂点起灯烛,在影影绰绰的天光里混入一抹亮色。元凰受伤以后便容易犯困,有时天还未黑透就沉沉入眠,直到翌日晨光满室才睁眼起身,好像要把勤政时候所失去的睡眠时间全都一次补回。北辰胤伸长手臂去解了床角银钩,小心拉开帷帐放下,正盖住一半肩膀,余下的帘幔便坠在他的脚边,堆出朵朵绉纱縠纹。他站起身来,原本搭盖在肩上的帷帐顺势滑下落上床沿,将元凰的大半个身体遮掩不见。元凰知道他准备离开,昏沉沉的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孔一点点消失在两片帷帐间越来越窄的缝隙中,忽然伸出手来奋力隔开正被拉拢的层层丝幔,紧紧握住了另一人的手腕,从床上翻身坐起。北辰胤吃了一惊,掀开帷帐,有些担忧地望着元凰。元凰怔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讪讪松开了手,轻声询问道:“你明日还来么?”
“这里是王府,我不回来又去哪里?”北辰胤看着他哭笑不得:“等你开始理政我才出城,总不会一言不发就走。”
十日后元凰住回了宫里,神堪鬼斋怕他伤情反复,建议每日仍由郢书代替上朝。北辰胤微服出城,对朝中只称是在外督促夜鸮部队操练。朝臣们对他的缺席习以为常,并没引发议论猜测,江仲逸算是唯一一位知情者,每日照旧低眉敛眼的上朝下朝,说些无关痛痒的温和观点。然而相处日久,朝臣们都知道他虽然外表文弱,但绝不是个容易欺负的主儿,有时候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软话来,能把人惊出一身汗,再加上他是皇帝的信臣,揣测上意几乎百发百中,朝里更是无人敢跟他明目张胆地针锋相对。早朝之时若是事有分歧,往往在皇帝询问完江相的意见之后,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闭嘴噤声。郢书将此事转述给元凰,元凰眯起眼睛说道“这便是江相的高明之处”,暗叹玉阶飞的识人之明。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他原先只在兵书上读过,现在居然在江仲逸身上看到了例证。
元凰同郢书感慨江相善用兵法的时候,北辰胤按照江仲逸的描述同事后神堪探查得来的情报,来到了那名剑客出没过的山岭。那是西佛国同西北十酋交界处偏北的一座无人高岗,偶然大晴无云的天气里才能望见顶峰。据说自半山腰往上就不见动物出没,只有黄沙遍野,每逢入冬便大雪封山三月始消,山风寒冷刺骨,当地土人便称之为冰风岭。冰风岭严格算来并不在北嵎地界,因为长年荒无人烟,在北嵎地图上只被潦草的画做一个小点。北辰胤卯时刚过便来到山脚之下,不急不缓的顺着砍柴人开辟的羊肠小道往上攀登,不时有横生藤蔓拦住去路,地形倒不显的格外险峻。此时烈日当头,暑气未消,在山下急跑几步就满头大汗,上山行得小半个时辰便已觉得周身凉风习习,气候变化如此骇人迅速,当真应了白乐天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北辰胤事先听神堪说过此处地气奇异,入山三步一季,此时仍是忍不住微感惊讶,他又行了一会儿,脚下樵夫开辟的道路愈发模糊狭窄,两边渐渐都是悬崖峭壁,周遭鸟兽的撺动鸣叫也愈见稀少,就连树木都长得稀稀拉拉起来,比之刚进山时眼界开阔不少,能够望见环绕在四周的高矮山峦。
这时候他猛然听见山道另一头传来疾速匆忙的脚步,正朝他的方向奔来,听来不像是练过高深武功的人,但因为空山荡起的回响不能分辨真切。他极目望去也只能见到山道几十丈外的转弯处,正好被一株老树遮挡住了视线,甚至不能从率先出现的影子里判断来人的高矮胖瘦。北辰胤打量一番两侧的悬崖坡度,选了地势较缓树木繁盛的那边退到山道一旁,压低呼吸等待狭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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