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地攀附上他的手臂,发尖流泻出触目惊心的暗红,好像一个古老诅咒。北辰胤将臂上的发丝抖落,目光移回到元凰脸上,右手擦去青年唇角溢出的血沫,压低声音唤了一句:“凰儿”,垂在背后的发辫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荡落到胸前,墨蓝发丝扫过元凰的脸,在青年苍白的嘴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其实郢书说得不错,神堪鬼斋远在城郊,御医院则近在咫尺,紧要关头之下舍近求远,实非明智之举。御医长吴一针虽非亲信,亦不至愚蠢到向外人散播皇帝无故重伤的消息,即便他真有二心,也可日后再做计较。这番道理北辰胤心知肚明,但在当时甫知元凰重伤的情况下,他实在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衡量计算宣召吴一针问诊的利弊,所能想到的只是尽快寻到一个他能全权信任的人来救治元凰——再是冷静自制,再是枭雄断情,元凰终究是他最最心尖上的软肉,躲在胸膛里头冒着热气,只消用细针一碰一挑,即刻血肉模糊痛入肺腑。他为大局着想,派江仲逸出使西北十酋,虽让元凰平白多担了风险,却绝没有想过要将元凰的性命放上刀口剑尖。他本以为纵然牺牲全部禁卫精锐,总能换得元凰安全脱身,不料对方竟练有金封人身的骇人武功,元凰更会为了江仲逸挡下杀招。他还记得江仲逸禀报时候将事情复述的原原本本,轻叹一句“下官愧疚”,满面惭色眉宇低拢。若非北辰胤即刻出言宽慰,这脱不去迂气的文弱书生只怕真会演出当庭触柱以死谢罪的剧目来。
其实江仲逸临危不乱拼死护主,何罪之有,错只错在北辰胤误判形势,谋划不周,不经意间将元凰推入孤立无援的险境。若无那名神秘剑客出手相援,此刻父子二人已是阴阳两隔。北辰胤面上不曾显露,心中难免觉得后怕懊悔,就像每一位父母一样,无法克制的一次次假设当初失去孩子的种种可能。——“日后无论如何盘算,都再不该让凰儿冒险”,这便是数日之后北辰胤坐在元凰床头,看着孩子昏睡侧脸的时候,心里反复盘旋的唯一念头。
所幸元凰早年跟随三教罪人学武,吐纳运气之法与常人略有不同,此次虽说伤得不轻,倒也没有性命之忧。神堪鬼斋赶来看过伤势之后护住他的心脉,让北辰胤放心勿虑,又说主要伤在脏腑,只能慢慢调养。北辰胤顾虑宫里人多眼杂、易生事端,在元凰伤情稳定之后,趁夜将他移去了并肩王府,安置在别院客房,平时命神堪带着两名夜鸮士兵看护,下朝之后便由他亲自照顾。
元凰睡了数日,呼吸逐渐平稳,额头温度不像刚开始时候烫手,也不再一到夜里就双眉紧蹙、一身身冒着冷汗。说来也是奇怪,北辰胤每次给他喂参汤,他都闭着眼睛,乖乖地一勺勺咽下;可要是给他喂药,他碰过一口之后就牙关紧咬,连最先含进嘴里的一勺都尽数吐出。要说他已经清醒,明明叫了几次都无反应,脉象也依旧细弱模糊;要说他还在昏迷,却又像个捣蛋孩子似的,懂得分辨味道好坏。北辰胤试过几次,还让神堪帮忙耍了花招,先把参汤端到元凰鼻子底下让他嗅到味道,再掩住他的鼻子给他喂药,偏生元凰半睡半醒之间仍旧精明得很,次次都害北辰胤白忙一场。北辰胤以往只听秋嬷嬷说过元凰自小最是乖巧听话,待元凰年纪稍长之后亲身同他接触,也确实觉得他知书守礼,如今坐在元凰的床边计无所出,难免对秋嬷嬷不遗余力的夸赞心生疑惑,觉得孩子当年耍赖捣蛋的事情恐怕不会太少,可惜再也不能找到女官查证对质。他拿元凰没有法子,神龛鬼斋自然不敢提出诸如“拿铁片撬开牙齿强灌下去”的鲁莽建议,只能日日抓好药材煎在锅里,等元凰醒转自行服用。
元凰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他隐约记得自己走去御书房见到了郢书,然后就好像一脚踩进了沼泽地,有个声音在远远唤他,时轻时沉,听来像是北辰胤,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打转,就是不肯靠近。他心慌起来,开始一直跑一直跑,一不留神脚下绊倒滚落了山坡,耳旁的风声呼呼作响,荆棘刮伤了他的手背脸蛋,眼前一片昏黑,不一会儿又光明大作,不知什么时候身体已经止住了下落的趋势,阳光打在紧闭的眼皮上刺辣辣的温暖。他揉揉眼睛站起来,低头拍拍身上的土,听见有人笑着问他说:“凰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他才开口说话,就被一连串的咳嗽打断,正午的火辣阳光沙子一样倒进眼睛里,遮挡了他的视线,将他从混沌黑暗牵引至另一个极端。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扭过头去,脑袋却像是被卡进了枕头一般动弹不得,还没等他本能的呼救,就有人走到床前弯下身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令人舒适的阴影。他眨眨眼睛,听见有谁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看到他在西北十酋没能等到的人微笑起来,本来暗蓝的眼睛在阳光底下变得透明清晰。
“醒来了?”北辰胤问道,注意到元凰眼里被阳光刺出了泪水:“前几日你一直缩成一团,我怕你觉得冷,就把帘子拉开了。——我去把帘子拉上。”
“不用,这样就好。”元凰平缓理顺了气息,很高兴自己还能毫无阻碍地说话:“你方才一过来,把阳光挡住了。——这儿不像是在宫中。”
北辰胤笑笑说是在王府,靠着元凰的床头坐下,替他把脑袋向床里移了移,又将被子褪到胸口。元凰露出一截胳膊,试着抬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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