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家前,在舅舅家待了几年。舅舅和舅妈还算老实人,当着战逸非的面从不给他难堪,但背地里的抱怨与日俱增,战逸非听见过几次,对于不求回报照顾自己的亲戚表示感激,也表示理解。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可能地沉默懂事不给他们添堵,但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直到某一个特殊的日子,他见到了叔叔战榕,于是改了名字,花好月圆,认祖归宗。
战家原有四个儿子,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一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又死一个,于是战家只剩下了战博与战榕兄弟俩。战博早年在国营钢厂里做工,后来自主创业成立了薄板厂,奋斗了几年娶了当时江苏省里某个副市长的女儿马慧丽。马慧丽生得其貌不扬,可马副市长的官儿却越做越大,从副的做到正的,从市里做进省里,唯一的女婿战博也沾了他步步高升的光,工厂的规模一再扩大,事事顺风顺水。
别人叫他“钢铁大亨”、“纳税大户”,后来又成了“全国政协委员”,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部精彩纷呈的奋斗史,而唯一的污点则是临幸了一个不该临幸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战逸非的妈。
女人天生狐媚,瓜子脸,吊梢眼,会跳舞,会唱戏,走起路来身轻如燕,上了床以后也比一般的女人放得开。战博认识她的时候儿子战逸文刚进小学,起初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后来渐渐就烦了。
怪就怪这个女人估错了形势,她一直以为自己年轻貌美,只要怀孕生子就能逼退原配。可战博打从开始就没打算huàn_qī,他还仰仗着老丈人提携自己的生意,不可能为了只狐狸精就抛妻弃子。
哭过,闹过,寻死觅活过,还被原配马慧丽抽过耳光、泼过香蕉水,最后女人抱着儿子被赶去了贫民窟,几年以后死在了那里。战逸非在外头躲过一阵子,又在马慧丽的冷嘲热讽中过了几年,直到十七岁时他才在战氏宗亲联谊会上被正式承认,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奶奶。
战逸非从没见过这么慈祥的老人,连满头银发和满脸褶皱都流露出一个长辈的慈爱。老太太对从未谋面的孙子也格外喜爱,她脱下一串随身几十年的佛珠,颤颤巍巍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串佛珠开过光,又随了老太太那么多年,好像真的有灵性。戴在腕上以后,战逸非觉得全身都随之暖了起来,一张冰白的脸孔也失了往日里的料峭,很是可爱地笑了。
她夸他长得好看,夸他看着就聪明,夸他像战家的人。她说,逸文……
“妈,这不是逸文,是逸非。”战榕站在老太太身后,笑着提醒老人家,“逸文在国外呢,今年春节也不回家了。”
“逸文,我的逸文怎么还不回家……”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立即咧嘴大哭,跟个孩子似的,伸手就去夺战逸非腕上的佛珠。其实战逸文长得像战博的老婆,战逸非长得像战博的小三,两人年纪相差八、九岁,如果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老眼昏花,绝不至于认错人。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伸在眼前,战逸非吓了一跳,本能地推了自己的奶奶一把。
力道不重,可在战博看来已经是大逆之举,他二话没有,大步上前,劈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
战榕赶紧上来拦着:“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啊。”
“把佛珠脱下来!还给奶奶!”
皮肤又白又细,红肿的指痕留在脸上,格外明显。战逸非把手腕背在身后,特别平静地对战博说,给了我,就是我的。
“谁让你把他带回家来的?!”战博气得浑身颤抖,抬手指着战逸非,张口骂得却是自己的弟弟,“他跟他妈一样又犟又贱,死在外面倒好了!”
战逸非掉头就跑,不顾叔叔战榕追在身后,跳上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快开。
花光了口袋里仅剩的一点点钱后,他两手插袋,左顾右看,在陌生的街上乱晃。
然后就被恰巧路过的严钦捡回了家。
严钦比战逸非大两岁,俩人同月同日生,算是有些缘分。因为家里都有人在朝为官,他们私人场合里见过几次,又让这缘分更深一层。被捡走之后,战逸非跟着严钦混了三个多月,三个月里他与严钦同床共枕,同桌吃饭,学会了喝酒抽烟,也学会了嫖女人。
十九岁的严钦已经是寰娱的董事,因为手握踩谁捧谁的生杀大权,私生活过得一团乱。喜好母女,喜好人妻,他玩16岁含苞待放的女儿,也玩40岁风韵犹存的母亲,有一次甚至把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女明星搞上了床,搞得对方差点流产。
严钦为人嚣张,举止粗鲁,看穷人不顺眼,看世上的很多东西都不顺眼,甚至在电视前看见自己父亲筹办的慈善晚会时,都会笑着大骂:这逼玩意儿就是伪善!但他同时也有自知之明,他大方承认自己就是垃圾,只不过是处于社会顶层的垃圾。当然,他认为与他背景相似的战逸非也是垃圾。他们臭味相投,本该因此友情深厚。
对于这点战逸非不是很能认同,他觉得自己与严钦不一样。
这个观点在此后的某一天得到了印证。那天严钦开着新买的法拉利带战逸非一同出行,开车的时候还不忘四下张望,四处挑衅——结果他看见一辆小奥拓里坐着一对男女,男的面相憨厚,女的倒有些姿色,看上去该是夫妻俩。
严钦立即来了兴致,冲那个女的挤眉弄眼,打出下流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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