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雪白软嫩的女娃娃,极其瘦弱,小手指头细得不若筷子尖粗,金幽汀多得是大老爷们,哪会养娃,即便是最有发言权的清欢,也只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女娘而已,一群人面面相觑,连碰一碰都怕不小心弄断了这小娃娃的手。
余锦年有些新奇,便接过来抱了会,谁知这孩子极不给他面子,张嘴便哭,将他弄得手足无措。女婴嗓子很亮,哭起来劲头十足。余锦年无法,只得把她还给苏亭。
说来也好玩,清欢道,这娃娃不仅是朝他哭,落旁人任何一个的怀里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哭得涨紫,只有苏亭抱着才肯老实一些,也是桩奇事。
估摸时间,这个女婴应当是端午之后被人遗弃的,因时人笃信五月五的婴儿是天煞命,克煞父母,是故民间一直便流传有“不举五月子”的说法,所以端午之后便总能多出许多弃婴来。虽然对孩子来说无辜了些,但就时下百姓的思想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伙人在金幽汀里翻了翻,竟还真找出个上了年纪的厨娘,因为她自己早年生了点病没办法生养,所以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苏亭跟她相处了两日,已有了些感情,听那厨娘点头了,还颇有些不舍,可他毕竟是个毫无经验的男人,交给厨娘养总好过他瞎折腾。只是他正要将孩子抱过去,那女婴似知道即将发生了什么一般,本来安安静静地窝在苏亭怀里睡觉,突然之间就放声大哭起来,简直如撕心裂肺一般了。
“小娃娃这两日都跟着你,习惯了你身上的味道,乍一离人都爱哭的,过两日习惯了便好了。”厨娘老道地说。
苏亭将娃娃递给她时,忽觉颈上一勒。
有个小东西从苏亭脖颈间断裂下来,飞迸出去,滚落到地上,只余一根红绳攥在女婴手中。
余锦年捡起了滚到自己脚边的小玩意儿,迎着日头看了看,这是颗枣核大小的珠子,不大规则,但表面已被磨得十分光滑,颜色白中透着淡淡的黄,还有零星烧焦的痕迹。他猛地顿住,将那珠子还给苏亭,怅然道:“这是海棠的……”
是海棠的一小块骨殖。
苏亭曾说想留下一块做念想,后来又纠结,问他私自扣下一块会不会阻碍海棠转世。原来,到底还是放不下,留了这么一小块戴在脖子上,好似白海棠一直陪着他一般。
看着这块骨珠,苏亭又默默红了眼睛,他低下头飞快地抹了一下,便接过骨珠放进佩囊中。再回头去看那女婴,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条红绳,无论那厨娘如何劝诱,也不肯松开手指。苏亭站着发起了呆,怔怔地望着那个小小的攥着丝绳的拳头。那丝线是他特意买的,非常结实,只用动剪刀才铰得开,怎的这娃娃轻轻一拽就松了呢。
过了片刻,他忽然开了窍一般,说道:“年哥儿,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说……总有一天,我会和海棠相遇的,说不定我还能救他于危难之中。年哥儿,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捡到她的吗?”
“……”
“在护城河边一颗海棠树底下。”
余锦年一个激灵:“苏亭,你不会是想——”
“我养她。”苏亭已往前一步,抱回了那孩子,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回到他怀里,立刻就止住了哭泣,却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地乱叫,仿佛是在谴责抱怨他刚才要把自己送人。苏亭觉得一直以来空落落的胸腔像是有了慰藉,那颗自白海棠死后就孑然伶仃的心终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叫海棠。”苏亭道。他曾经答应了白海棠,说以后要是生了个小女娘就叫她海棠,可是没了白海棠,他又怎么还会旁若无事地去娶妻生子呢。这个女婴应当是上天特意赐给他的罢,是白海棠看他一个人太孤单了,特意送下来的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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