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敷敎说的顺嘴,张恪却瞪圆了眼睛,印象中恩师一贯是不苟言笑,为人方正,怎么讲起了投机取巧的事情这么在行!
洪敷敎微微一笑:“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为师这么说不是君所为?”
“弟不敢!”
“不用客气,咱们师徒说心里话,这就是无耻!就是曲意逢迎!想考科举就必须会这些!为师此次进京,一来补了官职,二来也了解一下朝廷的动向,看了一番,为师只得出了四个字,永贞你不妨猜猜。”
“繁花似锦?”
“一团乱麻!”
洪敷敎毫不客气地说道:“天怠政,内忧外患,群臣争相结党营私,有浙党、齐党、楚党、宣党、东林党,诸党林立,争斗不休。天下之大,几无一片净土!永贞,我辽东地远民贫,风衰败,历年能中进士者寥寥无几,势单力孤。永贞为师知道你心怀大志,想要造福桑梓,你就应该好好读书,磨砺八股,再多了解朝廷政权诸公的风,揣摩明白,吃透了,为师敢保你一定高中。只有考中进士,才能真正一展拳脚!”
洪敷敎拍着张恪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永贞,大明是以御武,兵马、钱粮、刑名、军械,全都握在官之手,哪怕成了总兵一级的武将,也不过是官马前的一个卒而已,更遑论不入的备御!为师说的或许不好听,可是这就是事实,没法改变分毫。你要是不想被人使唤,不想屈居人下,就该走科举正途,为师不会害你的!”
类似的话王化贞也说过,可是洪敷敎说的更透彻,更直白,如果大明王朝能延续下去,哪怕是熬白了头,读书读到吐血,张恪也会削尖了脑袋成为士大夫的一员,从此以后步入统治阶级。
张恪耐心听老师把话说完,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为自己着想,被人关心着就是一种福气!
“恩师所说都是金玉良言,只是弟想把这段日的经历和您老说说,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说吧,为师也想知道怎么好好的就要投军了。”
张恪当即点点头,把从自己病倒被逼债,一直到广宁,再到如何打败鞑,如何升任备御,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他讲得平静,就好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洪敷敎却心绪翻腾,好像在听传奇小说。短短的时间,自己这个弟竟然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又救了那么多人,立了大功!让他既欣慰,又羞惭。光是听说张恪投了军,就怒气冲冲的来问罪,竟然没有弄清楚缘由,实在是鲁莽。
尤其是听到了万川和许邦彦这样的武官时,洪敷敎更是咬牙切齿。
“该杀,该杀!如此害民的昏官,杀了他们算便宜的,该株连族!”
张恪嘿嘿一笑:“老师嫉恶如仇,弟为钦佩。”
“呵呵,真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为师想得不周,该向你道歉啊!”
张恪急忙摆手:“恩师万万不要折煞弟了。弟这些天也在时时想着,科举固然好,可是辽东是弟的家,身边都是家乡父老。前有建奴,旁有蒙古,辽东之局危如累卵。固然考中了科举,可以一步登天。但满朝官都是两榜进士,多张恪一个不多,少张恪一个不少。可是就在大清堡,就在河湾村,几千人的生死福祸就在弟的手里,弟不能撒手不管!”
洪敷敎眉头紧锁,张恪说的当然入情入理,可是眼睁睁看着弟投军,他还有些犹豫。
“永贞,要是考中了进士,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哈哈哈,恩师,朝中官员有能做到的,有做不到的,弟就专门做别人看不到想不到的顾及不到的事情!”
张恪一番话说完,洪敷敎彻底沉默下来,师徒两个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马彪在外面焦急的喊道:“大人,大人,有人从辽阳带来了书信,要面呈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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