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刚要推门,重耳也从里面退出来。低声道:“我就侯在门外,你不要呆得太久。”
外间的药灶已经熄火,屋子里暖和,文姜立于屏风后解下披风,艰涩唤他:“三哥……”
绮幕重重,流苏如泣。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小白的声音异常低哑,然后叹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你知道。”
文姜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跪坐下来握住他的手:“三哥,你莫怪别人,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才逼着重耳说了实情。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隔阂,不是吗?”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她淡淡一笑。
“管仲来过?”他瞥见她手里的奏疏。
文姜知他不可再劳神忧心,便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小白闭了闭眼,“事到如今,你我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他们必然叮嘱你,不要让我操劳,现在我也知道了,难道还要我费心思去猜吗?”
他合上双目,疲累地叹了口气:“必然是山戎吧。”
她眼泪夺眶而出,“别猜了!是山戎下了檄文,打算发兵燕国……”
“我想也是。”他斜欹角枕,闭着眼睛,长发披散,意态疏慵。
文姜克制哭腔:“你无须担心,朝中已有大将请战助燕……”
“我大齐将士不适合在严寒的天气交战,况且山戎与北戎联手攻燕……”
“那燕国使臣……”
“小妹,你去传寡人旨意。时机不到,先不发兵。”
文姜顺从点头,“你放心吧,管丞相讨了你的旨意,必然能平息此事。”
他微微点头,无力地合起眼睛。她扶他重新躺下,掖好被角,抵着他的额头轻道:“三哥,我明日还来陪你,好吗?”他没有答她,只是轻轻弯起嘴角。
江山美人(一)
冬去春来的日子,万象更新,宫里绚烂的色彩逗得瑾儿咯咯直笑。小白也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小妹,冬天已经过去了。”他翻看着手里的几封疏奏,有些不耐烦。
“三哥”文姜朝小桃挥了挥手,示意她将瑾儿带下去,“与山戎一战是免不了的,对吗?”
“燕国独自抵抗这么久,已经岌岌可危了。”
“可是”文姜咬了咬嘴唇,“你的身子才刚好啊,又要披挂出征,我怕……”
“怕什么?”小白捏住她的下巴,浅尝着她的红唇。
“我怕此战路途遥远,三哥的身体支撑不住。何况,重耳和那些医者都让你不要忧心,才能将养好身体,可你……”
“我知道。”他揽住她的肩,将她慢慢搂入怀里,“如果这场战我不去,恐怕日后与山戎交战的就变成我们了。燕齐两国接壤,山戎与北戎连成一片,已有倾覆我中原之势。北杏会盟后,诸国以齐为尊,所以,我不得不去。”
文姜不再说什么,只将头微微靠在他的怀里,蜷缩着身体,感受着他的体温,双眼微微闭上,像是在思量什么,又像是与他依依不舍的作着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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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内政全部交由管仲全权处理。
管仲每天会到钩弋宫坐一会,和文姜说说前朝的事情,个别事情斟酌不下,他还会与文姜争执一番。
管仲笑称文姜不该生为女子,若为男子,他愿助她称霸诸国。
但是丞相频频出现在内宫,很快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起初,文姜并不知晓。
直到一日,小桃训斥几个侍女被她瞧见,她才从她们嘴里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文姜自然知道这流言蜚语来自哪里,有人不愿她一妇人干涉朝政,并且管仲一人独大,早有些人记恨在心里。
自那以后,文姜称病,除了医者,任何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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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碍月。
钩弋宫,小桃与桑榆在外间收拾行李,文姜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遍,找出几对金锭银锭,悄悄藏在妆匣里。抱着出内室时,瞧见他们夫妻二人还在往箱子里填衣服首饰。“这些都不要,我们是去燕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多带几件氅子便是,找些耐脏御寒的来即可。”
轻车从简从小道边门出了钩弋宫,一路畅通无阻,想来各处都管仲都已作了吩咐。
蓦然回首,不见宫台错落,只有渭水临淄,淡烟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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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了大半夜,未到破晓就停了下来。文姜睡不着,怀里的瑾儿倒是安心的很。她放下瑾儿,掀开帘子一看,只见桑榆与几名贴身侍卫下了马,远远地,她看见重耳也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桑榆大约是想为他们路上多做一重保障,文姜下车,重耳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急忙上前。
“这位是先轸,这是介子推。”
文姜大吃一惊,“介公子?”
“公主别来无恙。”介子推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原来介公子与你是旧识?”
文姜点点头,又与先轸回了礼。
“先轸与介公子与我们一同行至饶山。”重耳又补充了一句。
“有劳先轸公子与介公子了。”
江山美人(二)
十几个人一路上相安无事,直到进了燕国境内,天气变的严寒起来,先轸与介子推一行人先回了晋国,只剩文姜等人。
燕国一路上的都是饥民,城社荒落,满目荆榛。流民四散,哀鸿遍地,文姜不忍卒睹,一路之上都龟缩帘后,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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