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断了,露出下面灰突突的泥坯。草席四下里用布包了边,布料的颜色早就无从辨别。
挨着炕有一张长方桌,擦得落了漆,斑驳如泥孩子未洗干净的脸。桌子上规规矩矩摆放着帽筒、镜台。
镜台是陶氏的,也是这间屋子里最气派的家具。不同于寻常的铜镜,那块可是正经的西洋玻璃镜。照得人毫发无差。镶嵌在喜鹊踏子里。两侧各有两层抽屉,嵌的是黄铜环纽。
桩台下方又是三层抽屉,里面不但可以装胭脂水粉、插戴头面,还是储存零食秘密的所在。
那一层一层的抽屉,那抽屉里一格又一格的区分,对于孩子们可是不小的诱惑。
至少在释然心里,抽屉里装着的是神秘与希望,是平淡清苦的生活所欠缺的活泼激烈。
这个纯女性用品的东西,在陶氏出阁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摆设了。
妆台擦得很干净,不知道擦拭的人是什么心态。也许,在外公和舅舅们心里,陶氏一直不曾离开,仍旧占据着他们的心、占据着这个家。
桌子下是一张杌子,方方正正可以盘腿坐在上面。从释然记事起,这张杌子就一直摆在这个位置。与其说是好招待街坊访客,不如说是方便孩子们爬炕用的。
墙边立着一只四脚衣柜,柜子顶上有一口大木箱,用以盛放四季衣裳和被褥。
除此之外,屋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四壁空空。
草坯墙上抹了一层白石灰,一来是好看,二来也是为了防虫避邪。
陶老太爷这里是这样的,三房也是这么整的。刷石灰要花钱,但是为了避免孩子们被蝎子虫豸荼毒,这个钱花的还是很有必要。
环视了一圈,释然就退了出来,踅到了西间。
这是两个舅舅的房间。以前,这间屋子里住的是爷儿三,陶氏出嫁后,东间就腾给了老太爷。
说起来,陶家的日子还真是拮据。也难怪家大业大的杨家瞧不上这门亲戚。
西间的布置也跟东间差不多。只是土炕更宽大些。墙上的灯窝薰得漆黑,还有个更大的灯窝,摆放的却是几本书。
都是释然翻过的。
对面墙上倒是挂着个好东西。
释然两脚互助,蹬掉了鞋子,麻利地爬上杌子上了炕,抬手就把那架乌杨二胡给取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还有些欢喜。
这是大舅钟爱的东西,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用。可是,一旦拉动起来,那声音简直如同仙乐,叫人如痴如狂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释然觊觎这把二胡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不敢动。
大舅最喜欢的东西,万一弄坏了,他一定会很伤心。
她想起了杨家,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杨家果然有钱。女孩儿们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花团锦簇,用的是金银珠玉,乘的是宝马香车。
日常耍的也是那么高雅讲究:释媛、释贤都有琴,一把琴的价值能抵几个奴婢;有价值不菲的文房可供涂涂画画;有五颜六色的丝线可以绣,更有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可以裁剪摆布。
不像释怀,用线用得小心翼翼。没办法,绣线都是要花钱的;不像释容,明明爱新衣新裙,却总是舍不得穿太狠;不像她释然,渴望一套属于自己的文具都不可能。
就好像男孩子们读书,杨家就有钱请私塾、送学校,还有书童伴读。似乎从来就没有为钱操心过。
一点不像三房,更不像陶家,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来花。成天光去算计肚子了,哪还有闲情逸致来吹拉弹唱。
“咿——”
二胡发出细细长长的叹息。
释然吓了一跳,立马面红心跳起来。
大舅的咳嗽声就在门边。
释然惶惶抬头,没有看到责备,只看到了鼓励和惊奇。
“慢慢地,别太用力,拉断了弦。”
大舅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凝注了片刻,然后,缓缓挪到她的脸上。
释然越发感到心虚。
“就是那样……对,琴杆不要太往前……弓不要翘……按弦的手,可以再往前一点点……上臂放松……好,就这样,试试。”
生病的人,声音自带着几分柔软宽容。
释然渐渐平定下来,略凝了下神,轻轻拉动琴弦。
几个慌张的杂音后,琴声渐渐变得圆润、婉转。
释容贴着大舅,眼中仿佛装满了小星星,每颗星星都写满了一句话:二姐好厉害,二姐好厉害。
二舅的脑袋也出现在了门边,瞪大的眼睛注满了惊诧,几次要开口都没敢打断外甥女的兴致。
直到一曲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片寂静。
释然便有几分懵,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吓着他们了?
“不好?”她讷讷地问。
释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这时才想起手里攥着的半块大饼:“好,好听!比释贤二姐的琴还好听。”
释然挑挑眉,并不相信小孩子的话。
二舅的嘴巴总算是出声了:“行啊,二嫚。不声不响净干大事儿。”
释然只管瞅着大舅,看他握拳掩口,很是辛苦地咳嗽了一会儿,咳得面色潮红,眼中也似有泪水朦胧,连带着笑容都恍恍惚惚了:“很不错。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
释然想了想,摇摇头。
大舅却也没有做出解释,只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很好、很不错。”
释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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