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绮年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第一次被绑架,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人,当然是吓得不轻,但是总归活了两世,胆子比一般人要大一点,现在知道没有事了,虽然还有些后怕,却也安定了不少。只是嘴里那血腥味儿似乎总是不去,十分难受。
林夫人抱着绮年安抚了一会,其实自己比绮年吓得还要厉害:“究竟是个什么人,竟然男扮女装的想要混到船上来。”想着若不是绮年发现得早,等船开了,说不定这一船老少都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更是后怕。好半晌才想起来:“悦然,来给你姐姐见礼。”
绮年这会才注意到船舱角里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直被一个穿石青褙子的大丫鬟护在身后,方才竟然没有看见,想来便是林夫人所说的那个女儿林悦然,连忙先叫了一声:“妹妹可受惊了?”
林悦然穿着银红色小袄襦裙,一张圆圆的小脸颇似林夫人,只是吓得苍白,这时候才缓过来,有些摇晃地行了个礼:“姐姐。”
林夫人心疼,张手把女儿也搂进怀里:“可吓坏你们姐儿俩了,真是造孽!”
正说着,连翘从外头进来:“夫人,有两位爷要求见夫人,说是方才那事惊了人,来与夫人道恼的。”略一犹豫,又低声道,“奴婢看岸上似乎有不少人,像是官兵呢。这两位爷,大约是领头儿的。”
听分说京中秩事
林夫人虽然很是受了一场惊吓,到底是总兵的夫人,听了有人来拜,当即收敛了面上神色,叫丫鬟们将两个姑娘带到内舱去,自己端整了衣襟:“请进来。”
内外舱只隔一道软帘,绮年扒着软帘的边儿看出去,只见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躬身进了船舱,向林夫人行了个礼。后面一人年纪约在二十七八,肤色黝黑,行礼之后便往一边坐了并不说话。前头那个比他年轻多了,眉宇之间却也是英气十足,向林夫人行礼之后便道:“小侄等在此捉拿歹人,不想竟被他惊了夫人,实在是晚辈的过错。”
这两人虽是便服,但林夫人自家丈夫是带兵的,看一眼便知道,两人外袍下面都穿着软甲的,又加上连翘说岸上有官兵,林夫人自是不敢怠慢,欠了欠身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这自称小侄,说不得还是有点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在里头呢。
年轻人亦欠身道:“小侄赵燕和,是昀郡王府次子。母亲与夫人,应是出了五服的表姊妹。夫人在京中时,小侄还曾在东阳侯四十大寿上见过夫人,不过亦是六年前之事了。”
昀郡王府!
虽然成都离京城千里万里,绮年也不是什么消息灵通的人,但是那些特别的高官显爵之家,她还是知道的。
本朝如今没有亲王。开国时本来有两位的,结果没过三代,就一起因着谋反的罪名被夺爵了,且事情闹得很大。当然这罪名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还留下了一位郡王。据说是在那场谋反风波中为皇上很出过力的,皇上特赐其号为昀,并赐宅第良田金帛等物。郡王府之大,乃京城众府邸之首,正经的皇室血脉!
而眼前这年轻男子,居然是现任昀郡王的次子?赵是国姓,这是活生生的高干啊!绮年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呢,忍不住就着帘子缝里看了又看,却发现这位赵燕和腰后悬了一把小弓,黝黑的铁胎色,很不起眼,跟她两次所见的短矢一个颜色。原来两次的箭都是他s的吗?这到底是多大的事,竟然让这位郡王的儿子在成都滞留数月之久?
林夫人已经恍然大悟:“不错,不错,当初是见过的,那时候你才十五岁,我记得东阳老侯爷让子侄们s箭为戏,正是你拔了头筹,赢走了老侯爷的一块蟠桃玉佩!”
赵燕和微微一笑:“夫人真好记性。”
林夫人越发和悦,望一眼赵燕和身后的男子:“这位是——”
赵燕和轻声道:“此位姓周,是京卫指挥使司镇抚。”
京卫指挥使司镇抚说起来只是个从五品,而林夫人跟着正二品的总兵丈夫,身上也有诰命,比之这周姓男子只高不低。然而京卫指挥使司却是天子麾下近卫,管的是镇守宫闱、拱卫京师的重事,更颇有些人是天子心腹,明着有这官职,私下里却是天子暗卫,这是近臣,自不能以官职待之。
这些事,林夫人跟着丈夫在官场中十余年,岂会不知,更不会因此人位低而轻视,忙叫丫鬟奉茶,又道:“既是亲戚,让姑娘出来与表兄行礼。”
林悦然年纪也还小,又在旅途之中,还用不着过分的避嫌,当下走出去,向赵燕和行了一礼,叫声表兄,又向周镇抚也行了个礼,退到林夫人身后站着。
赵燕和便解下腰里一个白玉绦环来:“途中仓促,送表妹玩的,莫嫌轻薄。”虽说是玩艺,但那绦环玉质温润,做工精巧,虽然不是无瑕白玉,但几缕青色如同春水,也是价值不菲。
周镇抚瞧了一瞧,笑道:“方才那歹人惊着的,可是林小…姐?”
那自然不是,衣裳都对不起景来。明明在岸上看见被挟持的少女穿着蜜合色小袄,浅碧裙子,哪里是林悦然的银红衣裙呢?
林夫人并不在意,只道:“那却是我昔年好友的女儿,因要上京,与我同船。她身上带着孝,方才不好出来与周大人见礼。”又叫连翘,“请周姑娘出来。”随即想起,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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