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中间,其中六个被宣布为杀人抢劫截路挡道的土匪和贼娃子。选择这儿做刑
场再明白不过,这所学校是鹿兆鹏在原上煽动共党革命的老窝巢,以示震慑。执行
刑法的是白鹿仓的团丁,他们自级建以来第一次得到出风头的机会,格外威武地站
成一徘。枪声响过,墙头上冒起一片蓝烟,七个人不见谁哼一声就毙命了,他们的
上下嘴唇铁丝串结在一起。尽管石印的杀人通先贴到每一个村庄的街巷里,仍然激
不起乡民的热情好奇,饥饿同样以无与伦比的强大权威把本来惊心动魄的杀人场景
淡化为冷漠。
鹿兆鹏已经被转移到白鹿书院。田福贤玩了一个换人的把戏。在鹿兆鹏被押解
回原之前,田福贤从县监提回来六个死刑。说是以壮声势,其实是为了鱼目混珠。
鹿兆鹏被解回白鹿仓的当天晚上,只在那个临时作为监房的小屋里躺了不到一个小
时,随后就被悄悄抬上他父亲亲自赶来的骡马大车,顶替他的替死鬼被强迫换上了
他的长袍。“冷先生故伎重演,大车上又垒堆起十个药材麻包,只不过没有装进银
元。而是掩盖着一个死刑犯人。他们把车赶到原坡头上,搀扶着兆鹏走进白鹿书院。
朱先生接过人以后说:“你们走吧!再不要来了。”
鹿兆鹏躲在白鹿书院连睡三天,轮番审讯整得他精疲力竭,种种民国新刑法整
得他体无完肤,睡过三夭三夜才缓过精神,饭量骤增。师母朱启氏给他精心调养,
早起一碗j蛋羹,午间是变换花样的面,晚上熬下红豆小米粥,他很快就调养得面
s温润了。
朱先生在他来到之前被县府抽调去做赈济灾民的事,隔三错五回书院来,回来
时只问问他的身体恢复状况就离开了,没有一丝他闲谈的意向。这一晚,朱先生回
来了,他走进先生的卧室去告别,也向温柔敦厚的师母表示谢意,他看见先生和师
母在昏黄的油灯。下喝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凭着气味可以辨别出黑豆的苦涩,心
藏的感激的话倒说不出口来。鹿兆鹏默默地坐下来,“我要走了。”师母说:“你
能走得动?”朱先生没有说话,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黑豆惨儿。兆鹏做出一副轻松玩
笑的样子问:“先生,请你算一卦,顶卜一下国共两党将来的结局如何?”朱先生
芜尔一笑:“卖荞面的和卖合络的谁能赢谁呢?二者源出一物喀!”兆鹏想申述一
下,朱先生却竟自说下去:“我观‘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大同小异,一家主
张“天下为公’,一家昌扬‘天下为共’,既然两家都以救国扶民为宗旨,合起来
不就是‘天下为公共)吗,合不到一块反倒弄得自杀相戕杀?公字和共字之争不过
是想独立字典,卖荞面和卖合络的争斗也无非是为独占集市!既如此,我就不在注
重“结局”了……鹿兆鹏忍不住痛心疾首:“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朱先生说:
“不过‘公婆之争’,鹿光鹏便改换话题,说出一直窝在心里的疑问:“我爸和冷
先生救我我没料到,田福贤怎么会放过我?我想见他们一面……”朱先生说:“他
们不想见你只给你捎来两句话。把名字改了离开西安,不然救你的人全不得活。”
鹿兆鹏说:“无须他们叮嘱我也得这样做,我在西安已难立足。还有什么话?朱先
生说:“田福贤让冷先生问你一句话:如若你们r后真的得势,你还能容得下他?”
鹿兆鹏不禁愣住,缓过神来说:“让他好好活着。我要是给活到他说的那种时候,
一定要叫他看到,我们比他们更光明磊落!”朱先生说:“冷先生本人留给你的一
句纯系家事:给女人个娃娃。给个娃,他女子在你屋就能活下去,他自己在白鹿镇
也能撑一张人脸……”鹿兆鹏软软地坐下去,双手抱住脑袋:“天哪!倒不如让田
福贤杀了我痛快!”朱先生说:“怎么又变得如此心窄量小了?”鹿兆鹏猛然站起
来:“我能豁出命,可背不起他们救命的债……先生。我走了,你老有话给我吗?”
朱先生淡然一笑:“我嘛只期盼着落一场透雨……”
饥饿比世界上任何灾给都更难忍受,鸦片的烟瘾发作似乎比饥饿还要难熬,孝
文跌入双重渴望双重痛苦的深渊,博大纷繁的世界已经变得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过
一碗稀粥一个蒸馍或者一只乌紫油亮的烟泡儿。当小娥扫了瓦瓮又扫了瓷瓮,把塞
在窑d壁壁d里包裹过鸦片的r黄油纸刮了再刮,既扫不出一星面也捏捻不出一颗
烟泡的时候,那个冬暖夏凉的窑d,那个使他无数次享受过人生终权欢愉的火炕,
也就顿时失去了魅力。八亩半水旱地和门房,全都经过小娥灵巧的手指捻搓成一个
个烟泡塞进烟枪小孔儿,化作青烟吸进喉咙里。孝文从火炕上溜下来趿拉上鞋,刚
跨出窑d一步,小娥在喊:“你走了我咋办?”孝文回过头去:“我总不能引上你
去要饭?等着,我要下馍给你拿回来。”他走出窑d时没有任何依恋,胸间猛然燃
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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