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活泼,那么爽朗的一个女子,甚至还略略会武功,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她犯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那些病,足以令一个年轻的女子丧命么?
将门虎女,怎么也是同样的脆弱?——原来,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高贵低贱之分。
白色的蜡烛,暗沉的香火,空气里,一股死亡的气息在弥漫。
灵堂,正在搭建。一切都很混乱,是茫然无序的。因为太子这些日子的深居简出,跟他的智囊团也很少应酬了。太子妃之死,他愣神之下,其他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米妃再是八面玲珑,可是,从没遇到如此重大的事情,也完全乱了方寸。
众人一见了皇后,竟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芳菲任何人都看不到,只顾往里跑——心里只存在唯一的一线希望——假的,希望是假的,就如上一次一样,能看到李玉屏站起来——李玉屏,不过是心病而已!
这一次,也是心病!
她只是被日全食吓住了!
她冲上去,健步如飞,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身孕。
李玉屏已经不再床上——不在正殿——尽管她还躺着,但是,已经躺在了寂寞冰冷的雕花木板上。
她跌跌撞撞地就冲上去。
香消玉殒6
她跌跌撞撞地就冲上去。
床前,一个男子,眼神那么麻木,那么悲哀。
仿佛一夕之间,他就变了。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不成样子。
她腿一软,几乎倒下去。
“殿下……”
他没有做声,眼神微微有些呆滞。
“殿下……是我,是芳菲……”
“芳菲!”
他泪如雨下,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搂着,嚎啕大哭。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只是出于本能,自己需要安慰,需要同情,需要一切的怜惜和怜悯!此时,唯有她才能给予安慰,那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一种信任!最深挚的信任!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最后的一块浮木。
这一刻,芳菲甚至忘了推开他,眼珠子火辣辣的,泪水云集,却怎么都掉不出来。
只是紧紧地搂着他,无言地轻拍着他的背,就如那些他生病垂危的日子,已经绝望了,等待死神的召唤,除了自己,就再也不会有别人会安慰他了。
本来,心里不是对他没有丝毫罅隙的,也有争吵,也有斗气,现在,才知道,那一些罅隙,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自己骨子里,从来不曾责备过他!
她完全忘了安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开手的,只隐隐听得他的声音,绝望的带着啜泣的声音。
死了,李玉屏真的死了!
竟然是真的死了!
两个人都在黑夜里,影影绰绰,迎接着魔鬼的盛宴,面对面,甚至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旁边,站着一排的御医。
这些御医再不济事,一个人是不是死了,也是能判断的。
身子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却还要支撑另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这时,才明白,殿下,他是爱李玉屏的!
香消玉殒7
身子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却还要支撑另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这时,才明白,殿下,他是爱李玉屏的!
也许,那爱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早就有了!
而且很深了。
不然,怎会伤心到这样的地步?
是老管家的声音,颤巍巍的:“娘娘,请见太子妃最后一面吧。”
她终于把目光定格在李玉屏的脸上——
白纱是太子亲自揭开的。
白色的烛光,带着死亡的气息,却冲淡了她脸上的苍白,整整齐齐的,已经换了一身新衣,一如她生前的安详!
可是,记忆里的李玉屏不是这样!
芳菲竟然不敢再看下去!
昔日雀跃灵动的少女,舞着剑,骑着马,大声地爽朗地笑:“娘娘……娘娘……我很喜欢跟你一起玩……”
“娘娘,殿下肯跟我讲一些话了……”
“娘娘,我不敢……我不敢不让殿下纳侧妃……我怕人家说我没有妇德……”
……
当家主母一般,本本分分的李玉屏,只有跟她一起,才会真正敞开心扉,无所顾忌。
芳菲双腿一软,跪下去,泪如雨下。
她的性子其实是很淡薄的,在神殿的那些日子,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对什么人,都很少有长久的牵挂。唯有李玉屏,算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唯一朋友的死,竟然是如此令人撕心裂肺!
她第一次,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死去孩子之外的人,痛哭失声。
张娘娘等人流着泪,搀扶她,低声提醒她:“娘娘,节哀顺变……你有身孕,不能长久跪着,起来吧……”
她依旧跪着,除了跪下,不知道自己能为李玉屏做些什么。
昨日的音容笑貌,今日便沉寂了下来!
而且是永远的沉积!
她还是被强行搀扶起来。
香消玉殒8
身边,依旧站着太子,他整个的人,被这突入其来的噩耗震懵了,连招呼皇后一句都不曾,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换衣服——他还穿着朱帛领子的外服,显然是赶回来后,就一直料理着后事,根本就没意识到要换衣服。
芳菲靠在两名宫女的身边,完全不敢看他,不敢看他过早地,饱经风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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